

作者简介:
詹珺羽,女,1997年3月出生四川德阳。毕业于四川绵阳师范学院,优大生。有作品发《青年作家》《中国乡土文学》《西南文学》《楚江》《北国作家》等和收入四川散文作家选集《旌阳卷》等。《寻寿镇马戏团的末路》获全国野生动物保护征文一等奖。四川省青少年作家协会理事,四川德阳市作家协会理事。

生死由人之四
作者|詹珺羽(中国四川)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我以为我已经死了,但是身上的疼痛提醒我,我还会遭受更大的苦难才会死去。我自嘲地扯动了下嘴角,很疼。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打死我,或者说,他们以为已经被打死了?那为什么不一卷草席把我扔到林子里去喂野狼,还要把我留在这个屋子里腐烂发臭?我试着抬我的手,手还存在。还好以前没少挨打,学格斗的挨打太平常了,也常招惹到一些地痞流氓,都给揍出自卫经验了,手没断,不过肋骨大概是断了好几根。我唯一意外我衣服居然还在身上,像那群男人那么饥渴的,就算我死了也可能奸尸啊,这样的畜牲还瞧不起尸体咋滴。
我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这里是一间柴房,有一个角落堆了很高的草,房间里还有很多木头、绳子、饲料口袋。窗子都是拿钉子钉死了的。我想,我得拿几个木头棒子作武器,把饲料口袋折厚了绑在肚子上,一会儿打起来一脚就给我踹个半死就真的只有死了。但是口袋太薄,管不了什么用,我脱掉嫁衣,这时候还管什么看不看光,我把口袋包在宽大的衣裙里绑在腰上,又从地上抓几块木板,垫在衣服里,做完这一切后,我余光一扫,草堆里露出了一把镰刀。
命运就是这么奇特,本来命数已定的事,转眼就得清空重写,原本我该是等那群畜生把门打开我就冲出去跟他们拼了,能逃走就逃,逃不走就横下一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如果拉不到,就一头撞在墙上,结束我这悲哀的一生。但是命运给了我一把刀,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是侥幸,还是让我跌入更无止境的黑暗深渊,我正要用力拉门。
“那娘们不知道醒了没有。”门外人说。我把镰刀背在身后藏起来,站在那里冷静的看着大门。
门上有一个小窗,现在被打开,露出了一双眼睛。他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调笑起我来:“哟,知道我们要来干嘛,衣服都脱了啊,你怎么不把你那个小罩罩也脱掉啊?”
“哈哈哈哈哈哈,小娘们等不及了,让我看看,哎呀......”他吧达着口水。”有本事来呀?”我不知为啥变成这样。我故意用手抚过我的大腿,慢慢地,划过嫁衣,划过胸脯,划过脖子,停留在我的唇上。我突然感觉到门外有股燥热的气息涌了进来,然后就是男人们骂骂咧咧急躁的推开了门。
“妈的,这个骚婊子,昨晚要不是那些人碍事我直接就操死你。”
门开了,我一脚把第一个人踹了出去,他的身体撞翻了好几个人,我趁机冲出柴房,还没跑两步,嫁衣被死死扯住,有的猛往下扒我褲子。一股血冲上了我的大脑,感觉时间在这一刻急剧减速,我反手一镰刀砍在了那人的脑袋上。空气里传来让人窒息的味道,我头也不回的跑,听不到身后传来的野兽般的咆哮声。我只知道不少人在追,很多人在叫,但是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逃出这里!

白天一看才知道这个村落其实很小,总共也就五六户人家,零零落落的散在这片被林子包裹住的大山沟里。我没心思看更多,我只是跑,脚下的路很烂,很窄,很滑,有些下坡路没踩稳整个人直接翻了下去,然后马上爬起来接着跑。我的脚已经血肉模糊,玻璃削、石子、陷进土里的刀片都是凶器,跑过一家木坊的时候,我的右脚踩进一颗一寸长的钉子,我面不改色继续跑。一切都是为了活着。但是我一外乡人哪跑得过这群天天踩这片山地的人?加上前一晚被暴打,满身是伤,身体很快支撑不住,终于在跑进林子的前一秒被扑倒在地,我再一反手想割掉那人的脑袋,手却被抓住,我用另一只手拿过镰刀,使劲往他背上一捅。其他的人看到这一幕吓得在我三米外刹住了脚。我推开压在我身上的死尸,拔出镰刀,从地上站起来面对着他们。
我不再跑,因为身后的林子望不到边际,我逃出去的希望很渺茫,所以,我心里终于完全燃起了复仇的烈火:我就算死,也要把这群畜生先送下地狱不再害人!
我手拿镰刀冲向他们,好几个人一边投石头一边往回跑,没来的及的全被我一刀砍死在地上,我大概追到了四五个人,都是拿木棒砍刀冲在最前面围着要打死我的,还有几个是被旁边的人推向我当替死鬼的,我心里一阵嘲讽,但是手上一点也没有留情。
把面熟的几个人全部杀死过后,我的仇恨一下子失了目标,支撑我身体的力量也就散了,我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身上的疼痛也在这一刻全部爆发,我狼狈地躲进一间屋子,瘫倒在了地上。
我丢了镰刀,屏住呼息,用手指抓住脚心里的钉子狠狠拔了出来,我躺在地上痛哭起来,绝望不停地冲撞着我的灵魂。我想起了妈妈笑着问我想吃什么,想起从小到大难过时爸爸都会把我抱在怀里轻拍哄着,想到我永远、永远都没有办法再拥有他们的爱了。我用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一种被命运抛弃的强烈的悲哀环绕在我的头顶,我觉得我撑不下去了,我想走出去让他们乱刀砍死,我不想再受折磨了。
“可让我找到你了!”
“快来!她在这!”
头发被扯住,有人把我提了起来,模糊中,我看到一群人,手里拿着棍子菜刀,指着我的脸骂,棍棒不停地落在我的头上身上。我已经不去关心了,我杀了这些人的儿子,现在该是他们报仇的时候了。
“你这个畜生啊!你杀了我儿子!我的儿子啊!”一个老妇人扑上来,疯狂的扯着我的头发,我很疼,但是我不想反抗,这是我应得的。
“你不得好死,我告诉你,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要找人把你父母也绑过来,我要让他们亲眼看到你死。”
“我要在你死了以后折磨他们,我要砍断他们的手脚,我要把他们挂在田里爆嗮,我要把他们拴在河里浸泡,我要把他们剁碎了喂狗!!”
“你……说什么?!”我发出来的声音已经不像是人类的。可恶!仇恨重新充满我的大脑,我咆哮着推开所有人,我冲过去捡起镰刀。
他们疯狂地扑上来撕扯我。
我杀了所有人。

“我不奢望得救,直到现在,我一个人扛着重伤、跋山涉水,我回来了,我依然不奢望得救。我已经没救了……”我笑着哭了出来。
“从我在汽车站被人贩子架走,却没一个人上前帮忙,只顾着录像、叫好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清楚,我是凶多吉少,没有人相救了,我多想有人能救我啊!可他们只关心最后的新闻,只关心轰不轰动,你正在发生什么,关他们屁事啊!”
“而新闻出来了,他们没想过这个人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他们只记得死了多少人。
我没资格让他们死。我到底是什么……原来我在这里活了这么久,一直都不是作为人活着的吗……为什么就该我死?谁又有资格蹂躏我,毁了我的美好青春?”
“你们誓死保护迫害我的人。谁又保护了我!而我所承受的,就是,我应该承受的吗?天理何在?!”
与那时无异的、绝望的气息再次弥漫在我的整个灵魂中。真的,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已经得救了。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微笑地说,说最后该说的话。
“有五个孩子……被我送到了离村落最近的城镇里,他们看到了一切,如果有人愿意领养,请告诉他们我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告诉他们有其他更多的人被我杀害,告诉他们自己不是孤独的,要坚强,但也不要做恶人啊!”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泪水再次涌了上来,我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把它压下去。
“我是真的爱你们,全宇宙最爱。”
我冲向人群,枪声连绵,像是等了一个世纪的喝彩,终于为我绽放。
这一刻,我得救了。

本期荐稿:邓瑛(德国)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