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能守护多久
一个秘密能守护多久
秘密是一颗种子
优良的种子属于美好的秘密
种子总要发芽
最终长成一棵树或一株花
这树或花就呈现秘密的样子
虽然它们只是摇摆和芬芳
聆听它们与风的问答久了
秘密也就渐渐随风飘散
一个秘密究竟能守护多久
要看种子有多优秀
还有你注视和聆听的耐心度
零点过后
路灯依然醒着，院外的
香樟树被我盯了很久，
于是它就抖了抖身子，
顺便飘下几枚叶子。
植物们看上去颜色差不多，
它们也有睡眠，睡姿相同。
醒也站立，睡也站立，
醒也生长，睡也生长。
我在琢磨香樟树和它同伴们，
其实，我并没有想什么大问题，
只有一个小疑问：一言不发的
植物们为何一直能给人启发？
空，是一种大痛
空，是一种大痛。比如，
这个春天，这大美的季节，
这空，像天一样大。
没有飞机，也没有鸟儿飞过，
阳光的明媚无处可现。
这空，像大地一样辽阔，
无人在春光中行走，
春风找不到哪怕一个人的脸亲吻。
车水马龙、如织的游人不见了，
人间四月天在寂寞地游走。
清明又到了，清清明明，
积聚一年的哀思又涌上心头，
这无处可以寄托的哀思，
正在蓝天和绿地上弥漫，
空与阔更加真实、具象。
捆住双脚的绳索，叫无形，
皇帝新衣们正在五花八门。
让痛更痛的空，让空更空的无。
我只有一个卑微的愿望，
让每只小鸟都有一根可栖的枝。
打捞
河流在这里打了一个结
一条拦截漂浮物的绳索
形成一个浮动堤坝
这里一滩滩漂浮物，就像
沮丧的消息、凌乱的画面
和各式各样的小伤与大痛
河水不畅，水质被污染
来往的船只被迫在此停航
喧嚣与难闻的气味深度交织
我一个人在打捞漂浮物
他们在哭泣、抱怨，咒骂
继续往河里扔，就像倾倒情绪
我只想尽快让暮春的风
吹散弥漫在河面上的异味
河流不能堵塞就像脚步不能停留
不能再往河里扔东西了
河水总要流向远处
远处的水要流到更远的地方
远在上游的水将流经这里
我无心看垂柳和让春风拂面
继续打捞河面的漂浮物
我看见未来人类的长相
春天还没认真过就没了
太阳在发出夏天紊乱的光
昼与夜混淆界限，撕扯、交织
放眼望出去，目光被反弹回来
正好砸在胸口，我居然没有感觉
文字里长草，图片中开花
在地板上做六十个俯卧撑
再做六十个仰卧起坐
只是没有一个完整的前空翻
匍匐前行可以强身健体
人人脸上都蒙着一块布
有蓝、白、红和黑等颜色
耳朵外型发挥着前所未有的功用
脸丢了，鼻子与嘴巴丢了
眼睛见风流泪，遇光眩晕
一个新的物种正在形成
它视力差，耳朵比现代人的长
无鼻无嘴，脑袋大，两腿细
无脸，害怕同类，爱独处
“这是未来人类的长相”
寻宝记
零点过后，他用一碗泡面
半块午餐肉和两杯酒填肚子
关好门窗拧灭灯，径直走进地堡
他清醒地继续着多年的寻宝工作
他最擅长黑暗中寻宝
“暗中，宝物显出它的宝贵”
手与脚立即变成四只蹄子
奋力刨土。黑暗里灰尘难以飞扬
他离宝物又近了一步
一想到这，他又想喝两杯庆祝一下
门被反锁，没有时间研究开锁
继续刨。隐隐的有几丝光向他射来
停！弱光里有金属和陶瓷的声音
谁躲在宝物里说话，谁在发着光
光线越来越强，声音越来越响
我警觉起来，戴上特制眼镜
一个U型坑道即将形成。他只完成
他这一半，另一半即将与他轴对称
他没看到那面镜子，我伸出手
想跟他打一个明亮的招呼
我发现他在镜子中同时也伸出手
一场有预谋的雨
老天先是把气温调到极高
再将太阳的光拧到最大
室外只有树木和建筑站立
马路上汽车都是火的颜色
夜深后，老天又将雷车发动
雷车在天上来回行驶，碾压
发出低沉、恶狠狠的声音
突然，天被碾开一道明亮的裂缝
整个天河倾盘而下
第二天，倒数第五次饯行宴
临时在62号公馆简朴而隆重举行
吸烟室暂时设在室外
茶几上烟缸盛满昨日的雨水
烟缸边有两朵跌落的凌霄花
我没有心思感受它们橘黄色的疼痛
被饯行的人要离开很长时间
所有的预谋都将开出喇叭状的花
燃烧
点燃。火在奋力燃烧，
我行走在燃烧之上，
头顶着一大片蔚蓝。
天空有鸟飞过。
有佳人陪伴，要么继续助燃，
要么立即搬来一座雪山。
一起去市区办完事回来之后，
热和困像一匹小兽爬上你的额头。
茶、剁椒鱼头、酒酿圆子和小憩
都是此刻的必需品和慰藉。
生活原本沉闷，沉重，
跑起来就有轻盈的脚步和风。
风助火势，我无法将它熄灭，
让燃烧回归燃烧，
把短暂的睡眠交还睡眠。
我在一旁喝茶，一杯接着一杯。
秋与秋天的事物
江南草木的身上看不到秋意，
人们的衣着和声音上也没有，
老街上人头攒动，秋无处可藏。
水边莲叶田田，阳光不紧不慢。
找一家临河茶室，就着音乐煮茶，
打开两本诗集，铺开一张丝网版画，
对面最好坐着一位优雅女子，
我们慢慢说着即将到来的秋天。
一间藏着陈旧物件的房间门窗紧闭。
我推开门，打开窗，旧物件与往事一样
落满灰尘。正午的阳光与摩肩接踵
被暗和潮湿堵在门口。
莲叶绿和流水声透了进来，
水在沸腾，目光用复数的方式，
一遍遍打量和抚摸。暗室里终于
走出一群故人，着装古旧，眼睛发光。
我不想说打开暗室的正确，
也不贪功。一大片莲叶和流水
按照自己的方式静伫或欢快地流淌。
绿是一把钥匙，就像注视的目光。
台风引
台风笼罩全城。雨水密、急
细、斜，门前的香樟树
大幅度摇摆自己，气温飘忽
到底是催，还是不催
几天前就该完成的一首诗
你终于写完，我读出一阵惊喜
一阵担心。我的心思与你的心事
有同一种甜，有不一样的苦
你看见鱼竿从我头顶越过
我发现你的眼睛是一面镜子
言语们在漂浮，像狂风中的树叶
我想像稳住时间一样稳住言语
“最，或者唯一呢？”
有人说它们是靠时间打磨的
我把稳住的一年时间浓缩为一天
再把一天提炼成一句脱口而出的话
风又狂躁起来，雨更加密急
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将随着台风
从你的正面登陆。你毫无畏惧
从狂风中将它稳稳地接住
李潇，男，皖人，居沪。上海作协会员。1993年3月，与友人创立安徽白鲸诗社，任首任社长。作品发表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诗探索》《西部》《草堂》《文汇报》《文学报》等报刊。多件作品获奖和入选作品集，著有诗集《幸福如尘》等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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