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期收录诗人:
刘合军|上官南华|大康|张维军|金强|神青赶|子萱|周鸣|仇润芝|了然|张小兰|憨豆|木质之思|鲁娅|静福山人|乌鸦丁
九月的晴日
文/刘合军
没有居高临下的雨水
薄薄的云影贴紧火焰跳动的金沙
南村河水向前,卷进珠江口再向前
就会接近尘世的真相
这世事,难以把控,西面是寿终正寝的王
东面是被星光催眠的王
但值得宽慰的是,站立的石头
和匍匐的尘埃
都裹在时光的沙漏里,你用前世的庙宇无法
抹去我卑微的今生
2022-09-20
我们不是害怕整体吗
文/上官南华
怎么就有了碎片感
我们不是曾经整齐划一
一个整体,集体
我们不是害怕啊
我们打碎了
我又害怕碎片,我又虚幻一个整体
我们挖掘啊,碎片,陶罐碎片,面具碎片,金面具碎片
人面桃花
为什么那时没有碎片感
撕裂了,破碎了,那个撕裂破碎得无法收拾的整齐划一的整体啊
这是秋天,又是秋天,那时秋天
山坡晒着一片地瓜干
没有碎片感,白花花的
飘着甜味
2022年9月20日,1:11
讲话稿上有一个小洞
文/大康
他在讲话
稿子上有一个小洞
那不是他的嘴巴
谎言透过洞漏了出来
这是上帝不允许的
上帝说,说谎之人
必下地狱
对照上帝的行程表
他已下地狱无数次了
《棍子的故事》
一根棍子
取自森林某一部分
这一部分正好被某人相中
他动用了砍伐工具
他切割
无视一棵树的肢体
无视一整座森林的疼痛
他把它作为自己的支撑
妄想度过余生
后来这根棍子跌倒了
伴随着他的身体
他再也不需要这根棍子了
它没有回到森林
干脆自焚
烧了他的尸体
XTL
文/张维军
河里的鱼若去了海里,就会死。
海里的鱼若来到河里,也会亡。
这个理,我们小时候不懂
其实,我们小时候
不懂的东西还很多很多
譬如
老师经常鼓励我们说的这句话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我不知为啥对老师喊了一句
ⅩTL早已经死掉了
当时就被老师纠去凶了一顿
2022.09.20
秋山问佛
文/金 强(江西)
秋声浩大,半山寺的钟鸣
沉浸于红黄,止步山口
待一片落叶接引
所有秋虫不再沉吟
所有山泉静穆
悬于崖端的白云朵朵洁白
我似个寻求渡世的方士
踟蹰在惊喜与不安
之中,揣着遗世丹方
难觅神仙之药
但见一角飞檐
似解惑,又似当头棒喝
风入沙门
一一2022.9.20
行动失败
文/神青赶
这是农村的丧礼
每个亲友的左胳膊上
都绑一截白布条
他们一致了
一致得像严密的组织
他们沿死者的方向前进
最后他们终究没跟上死者
他们解下白布条
宣告行动失败
清晨
文/子萱
两片紧紧依偎的雪
粘成了蝴蝶
飞舞花丛
她没有跟小碎步的秋风对话
像早起匆匆外出觅食的蹄印
像夜露浓重刚刚惺忪的尘世
像久远从前鸡鸣而起
妈妈烟火的样子
像徜徉在水的梦里
的一条自由呼吸的鱼
此刻阳光明媚 如初炬
唤醒 摇晃眼睛
2022.09.20日
夕阳
文/周鸣
大山
闪光的头颅
即将缩进
草木的衣领里
黑夜的果实
文/仇润芝
成熟在黎明
有形的、无形的;实在的、虚空的
多种形态与多种色彩的
酸甜苦辣咸多种口味
和地下、地上、空中的
等等
人是其中之一
脱去床的外壳,带着梦的绒毛
悲苦在无限广阔中
被饥饿的生活一口吞下
滋养着肥沃的土地、转动的机器、保家卫国的舰艇
朗朗书声和充满希望的未来
使缔造成为世间永恒
还有熟透的蔚蓝甜在黑夜
熟透的时光美了四季
熟透的理想制造着光辉
更不可忘记的是熟透的白天催生了黑夜
让黑夜永远年轻
永远开花结果
2022.9.20
写 诗
文/了然
写自己的病历,治自己的偏头痛
在四通八达的路上找出口
漆黑的夜里想象月光渗出来的模样
偏要制造出一个不同样的自己
互搏、逐杀
为一封寄不到远方的信件
寻觅信任的邮差
毛玻璃
文/张小兰
是一个厚德的人吧
放下水的清澄,光的刺痛,透明的忧虑
用雾霭的朦胧,把若隐若现摊开给世界看
是一个知性的女人吧
花洒勾勒的酮体
若隐若现的艺术写真瓦解了封建的旧思想
一些微不足道的污迹,在磨砂的粗糙中
隐匿通透的刻薄
而那些褪去的年少轻狂,个性张扬
像一个老人,又像一个智者
让岁月、品位、让一人
又一次在高端与低级
毛糙与细腻的权衡利弊中
诠释一块玻璃,支离破碎后的
空无,与有
唐伯虎点秋香
——闲疫散记之一
文/憨豆
浅尝辄止是最好的办法
蜻蜓,唐伯虎拍一下秋天就飞到明朝去了
明朝那些事真多,多得像
蟋蟀的鸣叫
桂花沉寂如疫,如瓶,如缶
装满喑哑的花香,倒不出一句话
秋天已经很香了,可秋香呢
没办法把寥廓还给你
就送你一把落叶吧
归根——是《秋声赋》到《离骚》之间的距离
犬吠落地,白露泛起
秋风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拾起昨夜睡眠
把昨夜还给黄花,它已瘦成
一声芦笛
怎么也吹不响玻璃上的阳光
我捡起两枚银杏叶:一枚是唐伯虎
另一枚是秋香
2022.9.20
空杯子
文/木质之思
深秋的时候
所有的佛号都溢出来了
红墙内
只剩下早已圆寂的和尚和香火
木鱼里的我 还在裹紧的襁褓中
为了让躯壳保持人形
把金刚经不停地念着
如同呼喊一个又一个
靠近又远去的名字
红的像是山,也像水
旺盛的绿在老小区蔓延
文/鲁娅(云南)
上世纪末的单位楼房没有
现在说的阳台和露台
大多在窗台边搭排花架种上
能使自己心旷神怡的花草
慢慢地,房屋的主人同时
跟着房屋一起老去,包括那
再经不起风雨氧化已蓄满
危险性的铁木花架
拆除花架却拆不掉一颗
让绿色同情感一样生长的心
于是花盆陆续被搬到
楼下的公共墙根角
清晨总有老人去浇水细心掐了
败叶,时间不长,那些
盆里的绿蔓延开去,在砖缝
水泥洞里随性生根发芽
赏心悦目旺盛着的绿整齐排列
在老小区老院子的墙根下
让我怀想着小时候昆明翠湖边
中和巷里早已不存在的充满
所有人文精神一巷子的绿
20220920
一棵树,与另一棵树
文/静福山人
我在我的一首诗里
由一棵树的视角看我——
我成了另一棵树
我在想,如果一棵树换着人的眼睛呢
那么,树就会是另一个人
在一首虚构的诗中,我和树
站在一起,一只鸟在我的头顶鸣叫
血脉中绿色的泉流向上喷涌
蚂蚁、知了、甲虫轮流在我的身体上
行走,去被时间蛀出的空洞里安家
更奇妙的是,我在人和树共生的幻觉里
进入到一个迥然不同的陌生时空
你在你的一篇小说里
隐身于一片树林
没有人能从中认出你的面目
于是,你遭遇了刀斧和电锯的盗伐
你想呼叫,叫不出声音
你想逃命,失去了双脚
那时,你失去了人的知觉,昏死在
一棵树被贪婪和欲望的火焰焚烧的疼痛里
在生死来回之间,你已是一根木头
被肢解成了木块,打制成了木桌、木椅
和木床,树根被雕成了茶几
树棍被做成了斧柄,被人举着砍向又一片丛林
一个走向树的记忆,一个通往时间的梦幻
穿过小说中纷乱交叉的路径
一棵树,与另一棵树
是否能在我的诗中邂逅相遇?
去白泉的盘山公路上浙江
文/乌鸦丁
私家车在盘山公路上。
这钢铁的爬行动物,也有喘息
畏惧时候。我们的右手边,是浙东大峡谷
湖水清澈,见得到
大地的裂痕。左手边是万丈峭壁
受制于自然运动带来的力
挣脱束缚的石块,从山顶一路尖叫着直冲谷底。像一个投河的人。
只有松枝上的松塔,平安落到柏油路面的公路上。缩成一团,像一只穿山甲
沿着曲折山道滚动一会儿,没入秋天的荒草丛。像人到中年的我们
来到一座山的高处,还没赏遍风景,就被
拖入一条向下俯冲的过山车
……极速后退。它的神奇在于:我们一路尖叫,但从不觉得致命。
2022.9.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