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秋节的味道
作者:永 昶
朗诵:阿红
退耕还林后,我以一个经济转型的浪潮儿步入了打工族的行列,在城市生活十多年,老家也就成了心中的影子,对渴望过节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了,但对节日味道的追寻却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浓。

中秋节早上去给岳母祝贺佳节,下午从钟声工作室出来,回老家的强烈心思催促着我急急忙忙收拾起程。我在公路上下车时,已经夜幕降临,踏着通到家门口的水泥硬化路,身披村道路灯的霓光来到大门前。
这儿还是生我养我的那处小院子,月亮还是儿时的月亮,但豁豁牙牙的土院墙变了;一檐水土木结构小青瓦房变了;院子周围捉迷藏连个小孩儿都藏不住,光秃秃的荒坡变了;脚下的土院子也变了。土院子用小红砖铺了;荒坡上榆、柳、松、杉等树覆盖着;一砖到底、松木结构、上下圈粱的三七砖墙,抗八级地震房,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琉璃瓦闪烁着一缕缕微光;小红砖院墙配绿色铁大门,整个宅院在近十多年魔幻般地变化中,比以前土豁墙紧凑多了。父母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了,屋院建修得坚固结实,但空荡荡的,感觉把我的思绪带入了留恋难忘的少年蒙懵时代。
儿时对过节的那种渴望是强烈的。在那个饥不裹腹的年代,也许就是那顿美食,才把节日和平常日子划出了“尊卑”,让儿时的我们企盼和渴望。然而,每个传统节日无非就是增加一点清油,能吃一顿白面饭。但有一项传统活动,那就是每年在清明节、端午节和中秋节、儿子的生日及父母的生日和忌日,都得去故去的亲人坟前祭祀,自我记事就有这个传统。
我的祖籍在甘肃,自从奶奶去世那年,这个传统在我家开启了。父亲在每个节日前几天抽空准备好祭祀的物品。中秋节生产队收工比平常早点。母亲会炒一小碗洋芋丝,上面盖上炒鸡蛋片,用木盘子盛上这碗菜和备好的茶水,还有一牙白面烙饼、一牙西瓜。 父亲端着木盘子约上四叔、小哥我们一起去给奶奶上坟。
半山腰的一块地中间有个崭新的黄土堆,这就是奶奶的归宿。父亲和四叔跪在这黄土堆前,把点燃的香插到土堆上,点着冥币,一股纸灰味窜入我们的鼻腔,这时候父亲和四叔便放声痛哭,我和小哥不知所措,也恐惧得大哭起来,直到那堆冥币化为灰烬,父亲兄弟俩再把盘内的食物各取少许撒到坟头上,奠了茶水,磕头作揖,端着盘子把我俩带到地边,用筷子把剩下的祭品塞到我俩的嘴里,才堵住我们的哭啼声。
回家的路上,小哥问四叔:“大(我们方言把爸爸叫大),你撒到坟头的那些吃的我奶奶她能吃上吗?”四叔说:“那只是一点孝意,吃不上。”回答很干脆。我接过话茬说:“吃不上撒了还不是糟蹋,不如让我们俩吃了。”父亲显得沉闷,他说:“唉,‘活着不见面,死了灵前献’么。”当时我不懂这是啥意思。随着岁月荏苒和亲身经历,我理解父亲当时长长地一声“唉”里带着忏悔和无奈。
父亲悔的是爷爷和奶奶去世时他都不在身边,这对他们这代人脑海中留存的思想观念来说是最大的不孝;无奈的是爷爷和奶奶都已故去,从此再没有人向他们嘘寒问暖了。他不再是一个孩子了,有点像样的吃的也无法再表示孝敬,只有到坟头祭祀这种方法,才能使他这种“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情感有所释怀。
孝老敬贤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这不就是自古以来“先意承志,才是大孝”的一种文化传承吗?
我们从坟上回来,母亲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准备好了几节粗木棒,在院子中间摆放成方圈。我们不像其他一些地方,有做月饼,献月亮的讲究,而是聚家吃蜂蜜,也是一年唯一一次吃蜂蜜的日子。母亲用木盘端出烙好的白面饼和热好的蜂蜜放在木棒圈中间,一家人围着木盘子坐下开始享用美味,这就算是过中秋节了。
当时白面饼子蘸蜂蜜,那种甜、那种香的味道,至今回味起来好像是独一无二的。父亲说中秋节是晚节,也是瓜果节,可那时候的水果少得可怜,只有西瓜、苹果和梨,不像现在应有皆有。回顾那时候的生活状况,再看看现在的美好情景,九十岁的四叔常说:“我们真格把福享了,吃着和过去皇上一样的饭。”这样说一点都不夸张。
皎洁的月光撒在父母祥和的脸上,照着我兄弟兴奋的童颜,照在圆溜溜的西瓜上,那种香、甜、圆,象征着幸福和美满,那种亲和感至今让我回味无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