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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花趣与禅

作者：而然

朗诵：聽琴

      我很喜欢养花，所以常邀一些同趣的朋友来敝院小聚，以觅炫耀之愜和夸赞之乐。于是置凳烹茗、设几焚香；于是他们就像楚人宋玉把风分出了公母一样，对我的花啧啧不已。他们不但把我的花定格成了女明星，还分出了“正宫”和“偏妃”呢，真是不亦乐乎。

      人去茶凉之际，独坐于花前檐下静静地回味，不禁沾沾自喜起来，觉得自己俨然成了《红楼梦》里率众游园的贾政，而他们仅是附庸我的清客而已。其实清客也并非都是俗媚之人，就像孟尝君养的那些食客，其中并不乏高士。

      我的清客大致可分为三类，其一是赏花的姿色。这些朋友只青睐于花的体态和色泽，皆推艳硕者为魁。其二是赏花的芬芳，如许的同仁们已由赏花的肌肤而渐入其腠理了。其三是赏花的品格，他们就如同庖丁相牛，看到的不是形体而是筋骨。

      这些怜香惜玉之客，看似风流儒雅，其实也常会因赏花而争得面红耳赤——

      比如赏梅时，有的人会连竖母指，手舞足蹈地赞其高节高尚，还引用毛主席的《卜算子  咏梅》词来加以佐之。有的人则不以为然，他们认为梅的独展光鲜是个人英雄主义，连自己的叶子都不给一点光沾，是极度的自私和狭隘。还以为梅的跃跃争先是怕众花与之媲美而使自己尷尬罢了，是十足的虚荣和狡诈。

      比如赏月季时，有的人认为月季花堪当皇后，因为它不但貌美，还非常的勤谨和乐观，无论春夏秋冬，它都在献香奉笑，温厚贤惠，淑德雍容，就像春蚕一样，不到生命的终点就会不停地吐丝。有的人则嗤之以鼻而反唇相讥，他们认为月季最滥情淫荡、最没有底线和操守，春来了媚春，夏来了媚夏……就像青楼女子，只配做“小三”和偏妃。

      比如赏菊时，有的人便会率先地搬出陶渊明来，然后再诵黄巢的菊花诗加以赞之，不但谓其高风贞洁还赋予了侠义之名节。所谓高风贞洁，无非是说菊不开二度、只奉一君和不招蜂引蝶而已，而“侠义”之说却有些新奇。赞者以为菊的伟大之处在于它把春夏让给了众姐妹去展芳吐艳，而自己却独断清秋、力挺霜寒，默默地慰籍着暮秋的寂寥。悖忤派却不屑此说，，他们认为菊的后绽还不如梅的先开，因为梅迎来的是春天，而菊却是在拱手揖盗、引狼入室，迎来的是戗杀万物的冰冷。

……

      凡此种种各执一词，天方夜谭海客瀛洲。

      其实他们都不公允，我倒以为世法平等，即万物本无优劣，所谓的优劣都是自己意识的优劣。殊不知万物是不会因为人的意识而改变其属性的，而人却往往会因为自己的狭隘而被万物的属性所困扰。有选择的爱就会有不爱，爱黑者不会去爱白，世间之所以会有爱憎，那都是“分别心”的鼓动。无论是爱黑抑或是爱白，都可能会为自己添增些许的获得，但同时也会因之而添增些许的失落。所以我的花在我的心里没有贵贱之分，包括那盆未能上“热搜”的仙人掌，它照样在我的精心呵护之例。看它们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不亦说乎？与它们共享日升月落、同度寒来暑往，不亦融融乎？电闪雷鸣虽然壮烈，却不如风和日丽受人崇仰。美，是波澜不惊，而非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