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社会小说《南阳月季》
第四十一章:参观画家村
——欧阳如一

严峻峰生日的第二天,曾局长让紫灵村辛书记的侄子小周来宾馆接张振庭去参观南阳宛城区黄台岗镇岳庄村的一个画家村,曾局长和严家母子已经等在哪里。
“小周,您听了我讲的南阳小调网红村吗?”张振庭上车问。
“听了,这个项目太好了。”小周说。
“辛书记是您姑姑?她感觉这个项目怎么样?”
“她跟几个村干部都说了,大家都认为可行。”
“那她打算啥时候做?”
“以前上面有任务,要求在紫灵村的七个村里拿出一个村做特色文化旅游村,政府有投资,他们想了许多办法都没想出特色,就没批;现在他们终于有了好办法,就是您的创意,可这阵风过去了,政府又没这笔钱了。”
他们说话间就来到了画家村。
浙商邰总经常会在晚上和张振庭视频聊天,他仍然对南阳紫灵村感兴趣,想把张振庭创意的“农乐园”项目放在这个村,说只要村民们愿意拿土地和他合作,他就投资,严学为此事找过辛书记,她在村民们的心中很有威信,却不敢替他们做主,怕被呼悠,看来她在这方面很老道,当了四十年的村支书都风平浪静,临了不想冒这个险。
“邰总,您最近在张罗啥?您的投资重点在哪里?”
“我是做洗浴中心起家的,杭州最大的洗浴中心就是我做的,就是东莞那种,我做时还没东莞。”
东莞的洗浴产业臭名昭著,是中国最大的娼妓泛滥之地,其莞式服务让女人为性奴,男人为帝王,即使从不涉黄的张振庭也知道它的流程,就是只有男人想不到的,没有女人做不到的,当然,你得肯花钱,邰总能这么介绍自己也算坦诚。
“我主要在做基金,投资集中在遵义。我给遵义市政府做BOT项目垫了六千万他们还不上,他们就给了我十七万平方的商业十年的经营权。”
这些年地方政府大兴土木没资金,就采用了EOD、PPP、BOT、TOT等各种和社会资本合作的方式,其花样之多让许多学金融的都弄不懂,总之是千方百计搞钱。以为会套牢社会资本,其实是透支了本地财政,造成了一大批空置建筑和烂尾项目,主政的官员们却很少因此被问责,有的倒成了“隐形富豪”。中国啊,GDP居于世界第二何其风光?却不敢清账和盘点库存,许多应收款都是坏账,许多库存都是废品,向前走着还没感到问题的严重,车轮一停就要倾覆。如今中国许多城市的财政面临崩溃,不只因为美国的多年封锁和三年疫情,追根溯源是官员们长期以来的权力任性,他们以为国家有无限的金钱,却不知道它也会破产。
张振庭说:“这个我能帮您,我现在的公司最近做了几个很大的商场规划和商业项目策划。”
邰总说:“我对你所在的公司不感兴趣,只对你个人感兴趣,这样吧,由你牵头在北京成立一个国内最大的规划设计院。”
“噢。”张振庭想:“这个人肯定不知道国内最大的规划设计院意味着什么。”
小周像个卑微的跟班,替曾局长提着他沉甸甸的公文包,曾局长像个大首长似地走在前,一路向张振庭和严家母子做着讲解。
“这个村以前是个空心村,三十七座房子只有五六户人家有人住,也叫‘留守村’,多是老人孩子。我们南阳师院的著名画家邓教授带着学生写生路过,看到这个村沿着一条小河分布环境很好,这些老旧的青砖小院也有特色。他原来在北京宋庄干过,就约了三五画家朋友在这里租房做画室,这个不出名的村庄就慢慢热闹起来。正好南阳搞特色文化村需要抓典型,区政府就给他们投资六百多万修了路、桥、小广场、改造了水电和网络,还种了三千多棵桂花树。每到花开季节,整个村子都笼罩在淡淡的桂花香气里,来这里从事创作的人越来越多。你们看这些照片,省市领导和中央首长都来过,它当然成了网红村。最热闹的时候得有保安维持秩序,怕人被挤进河里。咱们的民歌村和月季宴就应当参考这个项目。”
严总指着宣传栏上的一张照片说:“这位省领导我看着面熟。”
小周说:“这就是咱们曾局,曾局的科技局也扶持过这个项目。”
严总笑道:“哪里都有咱们曾局长的身影,他到哪个项目哪个项目火。”
张振庭明白曾局长请他来的用意了,名义上是支持他创意的民歌村和月季宴,实际上是在特别帮助严峻峰,他已经去过那个月季四合院并且吃过那里的月季宴,对这个后生制作的陶器、雕塑和盆景赞不绝口,中国的艺术人才如果能回到本行就能改变目前工业商业过剩,文化创意产业不足的局面。
这三个第一次参观这个村的人各取所需,张振庭主要看得是房子,主要是它们的规格和形制,也就是等级。从等级上看这个村以前并不富,因为缺少豪门大户;历史也不悠久,因为由青砖红砖混建,红砖的出现不到两百年,可在大拆大建的南阳这已经是宝贝。小严主要看美术作品,他对街道两边的壁画、雕塑、各个院子里用废旧农村物件做的装饰和画家们的作品都看不够,曾局问:“你能做吗?”他说:“能吧。”曾局说:“把你的同学们都发动起来。”严总主要看商业模式,她发现这里的画家们的收入主要靠教学,画作定价不高,销量不大。
邓教授听说曾局长带朋友来了特意从外面赶回来,他留着大胡子,一身白色的太极服,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练武术的。曾局长就介绍这三个人分别是大投资家、大建筑师和青年油画家,邓教授要请他们吃饭,曾局长说:“教授,吃饭就不用了,严总的四合院里缺对子,您、张院长、峻峰各出一副,分别用于大门、二门和正房门,字就全由您来写。”邓教授说:“我没看过那四合院不知道该写什么。”曾局长说:“就写你们对艺术的见解。”邓教授说:“后生先请。”
严峻峰想了想,说:“十年练百年磨青史难留一墨,千张纸万卷画人生究竟几何?”
曾局长说:“上联好,下联意思表达不明确。”
邓教授说:“明确,这是说画多少都不知道意义所在。”
张振庭说:“邓教授请。”
邓教授自忖道:“我也来带数字的。”捻着长须道:“十年磨一笔能换柴米油盐,百年揣一画好装大地河山。”
曾局长说:“这副联好,说出了画匠和大师的不同,张教授的。”
张振庭一直在琢磨着垂花门上那对空白的板子,结合对那几位美术青年的感受,他说:“妙笔生花至少十年攻画,文思泉涌未必一生读书。”
曾局长愣了一下,说:“未必一生读书?”
邓教授说:“这就是说诗的功夫在诗外,实践出真知。”
曾局长一拍手:“对呀!“
严总欣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居然能和长辈学者比肩,说:“都不错,就请邓教授赐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