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党”罗勇
李城外
罗勇和我的缘分不浅,称得上是久经考验的“同党”。
百度一下,“同党”有两层含义,指同一党派的人和同一圈子同类型的人。这词用在我俩身上,无疑是恰如其分的。
可不是吗?我俩打年轻时都要求进步,加入党组织是起步价,后来一步一个脚印成长为县级领导干部,又一起长期体会望天花板的滋味。再后来,因为研究向阳湖文化,我们两个本来八杆子打不着的人,自觉走到了一起。
千禧之年千载难逢。这年的6月6日,我和罗勇在向阳湖文化文化研究会的成立大会上第一次并排而坐,从此,成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铁哥儿们。
作为学会的发起人,我和罗勇、高群、金戈等人携手砥砺前行,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经过多年不懈努力,向阳湖文化终于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咸宁也成了当之无愧的中国五七干校研究中心。
每当收获的季节,我们几个“同党”免不了小聚一下,总结成绩,以利再战。作为会长,我总是由衷地发些感慨,说众人拾柴火焰高,正是各位群策群力,无私奉献,才使向阳湖一跃而成全国众多五七干校中唯一的“国保”。也正是大家的抬桩,也成就了我的事业。不料,有一次金戈以调侃口吻对我说,谁叫我们上了你的“贼船”呢?不幸上了船,一不留神就成了“死党”。
我马上打断金戈的“金囗玉言”,说咱们都还身体健康,图个吉利,不要涉及“死”字。但也暗地感到欣慰,设想如果在战争年代谁先被捕了,受敌人严刑拷打被逼招供“同党”,个个都会当“打死也不说”的硬汉子。
还是接着说罗勇这位“仁兄”。刚认识时,他给我感觉是面慈心善,而且多才多艺。交往二十多年后,这一美好的印象益发加深,丝毫没有改变。
罗勇当了好几届学会的副会长,前几年改任顾问。他是本地人,父亲罗盛元曾任原县级咸宁市委副书记、政协主席,人称“罗马列”。因此,在小县城里,罗勇也算得上是个“官二代”,他从小受的爱国爱党和理想信念的教育多,身上不见一丝“执跨(纨绔)子弟”(《父母爱情》里的江团长就是这么念的)的习气。他和我一样,都当个知青,有不少共同语言,这也是我们结为“同党”的天然条件之一。但不同的是,他还当过兵,我只有羡慕的份了。

大家都熟悉,有句俗语("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对军人有点不大礼貌,但军营也培养了更多像罗勇这样文化人。在空军后勤部服役期间,他不仅文书做得好,还为老红军整理过长征回忆录,更风光无限的是,圆满完成过首长交办的重大政治任务——画毛主席巨幅画像,后摆放于空后礼堂会场主席台。可谓“秀才当了兵,儒雅更可亲”。转业回老家后,他先后在县人行和市工行从事金融工作,36岁便当上了中国工商银行嘉鱼分行行长,直至6年后担任了市工行副行长。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可能因我是个市直单位的主职,为拓展业务之需,罗勇曾发给我一张工行VIP的会员卡,据说可以享受不少优惠的待遇。可他没想到,我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单位从不管钱,这张卡一次也没用,后来反倒按规定被扣了滞纳金。但“堤外损失堤内补”,他手下的美女多,介绍我认识了好几位,也时常受邀参加我们学会的采风活动,有的还写了在向阳湖抒情的美文,被我收入《向阳湖文化研究》一书中。
在我的日记中,有不少关于罗勇的记载,多次称赞他是位“称职的副会长”。可以说,他这位“同党”在平凡的岗位上主动作为,义务为学会做的好人好事不胜枚举。比如说,他多次应邀和我一道去向阳湖文化名人旧址考察;每当向阳湖名人及子女重返咸宁,他主动报名参与接待。如著名文物专家罗哲文几次回向阳湖,还为罗勇的田园书屋题了匾;老作家陈白尘和严文井的女儿来咸寻访父辈的足迹,他安排在本行招待所住了两天,以便咸宁电视台记者采访。此外,金融系统有客人来咸宁,他总是热情推介我编著的《向阳湖文化丛书》,等等,使更多文化圈外的人了解向阳湖,关注鄂南这片热土。
罗勇没有心理准备的是,我竟然“贪心不足”。有一次认真对他这“同党”说,你是咸安人,我是通山人,我花了一辈心血在宣传你的家乡,你支持我的事业是应该的,我受之无愧。尽管你以往做得不错,但离党和人民的要求还差得蛮远。
他知“错”就改,有“错”必纠,既然会长“批评”做得不够,可以加倍弥补。于是,“同党”之间手机长期处在热线状态。有时是我向他下达指示,说北京的朋友、《中华儿女》的副总编辑陈安钰某日返京,务必一道去送送。有时是我服从他的安排,他们行里来了几位外地的行长,索要我的著作,几点几分必须派人送到……
什么叫“同党”?我看就得像这样,铁哥儿们布置的事,不打折扣不讲价钱不图表扬圆满地完成。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来。他是银行专家,我是行政官员,表面上看似不搭界,实际上心相通,情相融。因此,他的第一本诗文集《田园牧歌》出版时请我作序,我用题目是《隔行不隔山》。
我的工龄长达44年,在咸宁官场和文坛阅人无数。我曾对罗勇感慨道,身边不少人除了做官,别无一方个人天地,谈吐间闻不出一丝书卷气,不免令人同情。而他一直坚守自己的精神田园,骨子里深藏着风雅颂。这也是我们作为“同党”,战斗友谊牢不可破的"硬核"。
罗勇是个书法家,早就加入了省书协,近年还在主持潜山书画院,也时常参加市书协主办的公益活动。就我的目光所及,市直和县市不少公共场合都挂有他的字。他又是省作协会员,属于“双料”文人,出版过两本诗文集。
他和我一样都爱写诗,走到哪写到哪。我是专攻旧体,他是新旧“通吃”。因此,在市作协和诗联主办我的诗集作品研讨会时,他作了认真准备,点评和别人的发言不一样,称这是向阳湖文化熏陶出来的诗词,读一首诗平淡,读一串诗有味,把这连起来品读,就是一部城外的向阳史诗。——他这么“肉麻”地夸奖朋友,还是够煽情的。

他不光把诗作为自己人生行走的记录仪,也及时写了不少散文。比如说,台湾学者刘石吉、日本汉学家秋野修二等考察向阳湖,他不仅全程陪同,还写了散文为历史存照;我们一起去天津参加中国博协举办的活动,晚上一起拜访了天津文史馆馆员黄殿祺老人,畅谈向阳湖与静海对五七干校研究的意义,他回来便及时写出了自己的感悟。可以说,在我的“同党”中,他是写有关向阳湖的文章最勤的人之一。
还有一次,我和他,还有高群,学会的“三巨头”受邀参加福建樟州林语堂纪念馆的活动。罗勇因为要先到深圳看孙子,我和高群先行一步等他会合。咱们咸宁这地方的人好幽默这一口,人家明明是想孙子了,当过市财政局副局长的高群见识广,偏要说他是为了见儿媳妇才绕了道。不过罗勇听了还是挺享受的,会议只给咸宁代表两间客房的指标,一个单间一个双人间,我俩一合计,老高年纪大,照顾让他一人睡去,这也是他爱开玩笑的意外收获。会后,我们又受厦门著名作家曾纪鑫的邀请,也绕了道才返程。
我对帮助过我宣传向阳湖的“同党”一向心存感激,记得别人对自己的每一个好。我的夫人万医生是市中心医院的新生儿科专家,找她问诊的病人比我这个当作家的读者多得多。罗高两位老兄退休后都以带孙子为乐,但有时还是免不了去医院儿科排队。我便吹“枕头风”说,但凡这两位老兄来找她,一定热情接待。就是他们的家属打电话咨询什么问题,也要不厌其烦。
罗勇这辈子乐于助人,在单位口碑好,有人缘,很有亲和力。我亲眼见过他的下属对他发自内心敬重的神情,决不是那种当面被人恭维背地里被戳脊梁骨的领导。多年来他斩获的各种荣誉不少,如先进工作者、优秀行长、优秀共产党员,等等,多了去了。在众多奖项中,我最看好的是省文明家庭金榜奖和湖北金融系统“文明家庭”奖。他曾写过一篇散文《等待,等待》,真实地记载了一次夫人住院做手术,他在门外是如何的心急如焚,足以把读者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平时在家里是个“甩手掌柜”,这使得我们共同的朋友金戈心理有时不平衡。他在家里是个劳模,有一次竟然对我发泄不满,说“同党”中大约只有我从不过问家务,这么有福气,如果在写作上不出成果,要遭雷打。好在我没有让大家失望,我相信罗勇和我一样,别说响雷,恐怕连闪电都没见过。这里还要补充一句,他的亲家潘德汉是向阳湖镇人,三十年前因为读了我在《咸宁日报》上开辟的“向阳湖文化人采风”专栏,小有感动,专门委托编辑请我一起喝过一次酒。不由得让人感叹,温泉真是太小了。一不小心,就会让朋友的关系“亲上加亲”。

我和罗勇既是“同党”,品行上有共通之处。在工作中,我俩都争强好胜,好像在本单位不弄出点动静,便对不起组织的信任和重托。我在市直一家政府部门主政时,曾获得过五块"国字号"的牌子,仅举这一例足矣。罗勇也一样,无论做主官和还是做副职,都是一把好手。而他比我更牛的是,退休后,仍担任工行咸宁分行离退休党总支书记兼任滨河社区金融小区党支部第一书记,把工作做得风生水响,遐迩闻名。
既使再忙,罗勇也没荒废手中的笔。比如说,2019年他饱含深情,创作了《远山的呼唤——致扶贫工作队员罗强》,深情缅怀倒在通山厦铺村里的同事,其中有云:“你不是一名共产党员,但你有着共产党员的思想境界;你不是一名领导干部,但你有着人民公仆的爱民情怀。”虽然朴素无华,却堪称金句。2020年10月,在《桂花乡里读中国》文艺晚会上,朗诵家们对这首诗激情演绎,彻底征服了观众。罗强是我的横石小老乡,我对“同党”以诗寄情怀念我的老熟人,也深表感谢。
今年七一,罗勇作为湖北工行系统唯一离退休党代表,赴京出席了中国工行党代会。十五年前,"罗马列"老伯驾鹤西去的时候,我作为罗勇的"同党",曾立马前去吊唁。现在我想说的是,罗老伯得知爱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定会含笑九泉。
我更为罗勇感到高兴和骄傲,以为这也是值得我们研究会记载的一桩喜事。他载誉归来当天,我邀了金戈、光勇几个“同党”连夜向他道贺,并相约在八马茶庄小叙。我即兴赋诗,送了他一首七律:“退休依旧似当班,添彩工行不简单。党史宣传呈亮点,疫情防控树标杆。文娱参赛频得奖,才艺交流蔚大观。老有所为今载誉,清茶代酒共言欢。”接待我们的小美女杨洋十分热情,罗勇那天自然心情大好。为了答谢,过后他和我还写了字相赠,分别为“春风杨柳”和“洋为中用”,有意嵌上了她的名字,这是我俩首次没有彩排的“联袂演出”。看来这小杨的运气还是挺不错的,若干年后,这字万一升值了呢?
你可不要笑话咱自恋,我说的是万一。我的书法勉强算是文人字,罗勇不一样,现在已是鄂南书法名人,再过二三十年,他一定会“人与书俱老”,那时再想收藏他的字可就难啰!
作者简介:
李城外,湖北通山人。我国五七干校研究第一人,向阳湖文化研究专家,系中国作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武汉大学、湖北开放大学兼职教授。曾在咸宁市直党政机关多家单位任主职。湖北省向阳湖文化研究会创会会长、党支部书记,省作协委员、咸宁市社科联兼职副主席。著有《向阳湖文化人采风》(人民文学出版社),《向阳轩诗稿》(中华书局),编著《向阳湖文化丛书》(武汉出版社)等,其中《话说向阳湖一一京城文化名人访谈录》获冰心散文奖,有日译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