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悄无声息落在周末的黄昏,落在立冬的前夜,落在西南山区。
县城大街小巷陡然凄冷起来。靠在床头,随手打开微信,西南山下雪了,大朵大朵的琼花枝头绽放,扒拉朋友圈,读到钱时的诗:昨夜西风冷絮稠,纷纷红叶落阶头。园林尽扫西风去,唯有黄花不负秋。心情莫名惆怅,明天立冬,七彩织金,秋峦嫣红的西南山该是遍地红叶,满目苍凉吧?毕竟寂寥干枯的冬来了,随之而来的是漫长无奈的岁月。 
坐在通往单位的车上打盹儿。途经莲庄四岭村,透过车窗,无意望见农户门旁,一丛灿烂绽放的金菊,沐浴煦暖的阳光,摇曳生姿,心情倏地开朗起来。一株柔软的山菊,从尘封岁月中走来,渐渐清晰明朗。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两孔窑洞和一间黄背草封顶的厨房,便是七十年代我的家了。一场暴雨过后,接踵而来的一周阴雨天气,6丈高的窑畔轰然坍塌,窑洞破毁,土石堆满了大半个院子。外出归来的父亲,一兴高采烈地踏进家门,舒展的眉头立时结成了两个疙瘩,满脸的笑容一如鲜花突遭雪霜。
母亲接过父亲肩头的包,站在土堆旁和他说起了话。忽然母亲抬起头,喃喃自语道:“菊花开了!”
顺着母亲的目光望去,坍塌的窑畔上,几块儿露的灰白色石头缝里,探出一株山菊,瑟瑟冷风里,时而俯下身子,时而挺直腰板。枝上四五片灰褐色碎叶,两朵指甲盖大小的黄花,如黑夜中擦亮的火柴头,微弱的黄晕点亮了秋的时空。
“这棵菊真耐啊!”母亲收回目光,望了父亲一眼。
父亲的脸微微一红。
冬来了,下雪了。院里院外,房顶树冠,满满的厚厚的积雪。母亲和父亲一道,把院子里房顶上的雪铲到土堆上;用架子车把外面的雪运回来,也倒在土堆上。太阳出来了,暖暖的阳光照耀大地,雪慢慢融化,滋润着每一寸土石。冷风嗖嗖地吹,土堆慢慢风干。是时候了,母亲和父亲用䦆头和钢锨,一下一下,把土堆上面的土翻下去,把下面的土挖上来。挖出的石头,放车上拉出去倒掉。挖出的坚硬土块,用䦆头敲开放在翻过的土堆最上面。寒风中,父亲脱掉了棉袄,母亲解下了头巾,汗珠夹杂热气在他们头上蒸腾。一场雪翻一次土堆。春尽夏至,土堆熟透了,父亲用这些细软的碎土筑墙,盖起了四间厦房。乔迁新房,恰逢又在秋末冬初。我无意抬头望见了那棵山菊,整个身子悬在空中,叶子依然浓绿,花朵依然灿黄。
车子上了盘山公路,前夜的雪浥去了两旁山上的轻尘,清新明丽的山上,草木已近枯黄。这儿一片薄雪,那儿一处浅白。蓬蓬勃勃的山菊居雪而存,一丛丛一簇簇,繁茂的枝叶上缀满了扣子大小的黄花,一泓阳光在菊中荡漾,煦暖而惬意。
菊是坚韧的,用自己的执着,努足劲儿,蹦出那萤火一般的金黄,不负秋的时光。

作者简介:刘荣耀,男 ,河南省宜阳县上观乡文化站工作人员。1993年开始尝试新闻写作,偶尔也涉足文学作品。曾经在《河南日报》《 河南农民报》《 洛阳日报 》《洛阳党建 》《宜阳周报》等省市县报刊杂志发表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