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念我们的老师
作者//王昌宁

离开学校,整整50年的时间了。然而,我的初中班主任老师侯碧君,却总是时常在我的脑海里萦绕。那时,她,三十来岁,四川青神人,中等身材,齐耳短发,眼睛大大的,炯炯有神,皮肤白净,按现在的说法,100%“淑女”类型的美女,带点四川乐山方言的口音,任何时候,都是轻言细语,既亲切,又不失班主任的威严。
20世纪60年代末,阳光少年的我,与近50名男女同学,因“文革”停课三年多的时间后,又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四川雅安中学的校园,开启了初中3年的学业。 学校门口,两棵高大挺拔的杉树迎接了我们,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走进校园正门左侧,一座民国时期修建的、青瓦砖木结构的三层楼房二楼,上楼左面第二间木质地板的教室,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每天上正课之前,班主任侯碧君老师,带着我们“天天读”,有时,也由我们在教室里自学。后来好像调整、减少了“天天读”的时间,已记不清楚了。“天天读”刚开始的时候,侯老师按报名时的先后顺序点名,邱虹、肖贞、王昌宁······显然,我是第三个报名者。每天点名,同学们耳熟能详。由于我的姓名与王昌龄一字之差,序位靠前,所以,常常别的老师点名提问。“天天读”点名之后,侯老师手捧毛主席语录本领读,我们一字一句的跟读。至今,仍记得上课第一天诵读的毛主席语录是:“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读完一条语录,紧接着诵读第二条,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学完两条语录,侯老师给我们讲历史背景,她讲大体意思,这是1957年11月17日,毛泽东主席在莫斯科会见中国留学生时的重要讲话。毛主席在向留学生讲话的同时,还谈到了当时国内的整风。毛泽东主席指出,建国8年来,我们工作中的缺点和错误是有的。这次整风就是要改正这些缺点和错误,所以是一件大事。我们要认真地改。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我们的目的就是让全国六亿四千万人一起动手,人人振奋,移风易俗,改造我们的国家。我们和侯老师一起学习了很多毛主席语录,然而,记得最清楚,理解最好的就是第一天学习的这两条,共产党怕就怕“认真”二字,成了我后来工作中的“口头禅”。3年时间,侯老师就是这样,孜孜不倦地带领我们“天天读”,并兼任我们的数学老师。

第一学期,同学们对“天天读”还有“新鲜感”,久而久之,就感到有些乏味了。当时,社会上“无政府主义”盛行,学校受其影响,课堂纪律松懈。加之,每学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三学”(学工、学农、学军)。小小年纪,我们曾在周公山上雪地拖运木板为建学校农场;在汽车大修厂、皮革厂与工人师傅一起上下班,我干过车工的活路;我们还从雅中校园出发,背着行李卷,沿成都至雅安的公路,徒步拉练至名山境内的黑竹区茅河公社,与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农民张伯家的豆瓣浆、南瓜汤、红薯饭有一种清香,爽口。陶文幼同学个子大,一碗接着一碗地吃,在场的同学笑话他,现在仍记忆犹新。由于“三学”,大家普遍感觉这书没什么读头,包括有的家长都这样认为。同学中迟到、早退、旷课等现象突出,特别是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跟着父亲出差,请假旷课的时间较多。尽管如此,侯老师总是语重心肠,苦口婆心,不厌其烦,想方设法使教学情况有所好转,使课程安排得到顺利实施。其他老师不畏困难,兢兢业业,认真备课,扎扎实实地讲授好自己的每一节课。当年课堂上的一些情景,仍历历在目:语文老师李宗培,背有点微驼,眼睛高度近视,看课本时离眼睛很近,每次作文的批语都写的非常认真和仔细。三年时间,已记不得写了多少篇作文,但记得我的作文成绩都是在6、70分左右,只有一篇批判文章获得了85分,仅此一点进步,李老师就将我的作文作为范文在全班宣读,给我留下了一生的记忆和莫大的鼓舞。英语老师钱慕吾,湖南人,讲话虽带有一些乡音,然而,英语发音十分准确。课堂上,他用英语抽我提问。问:“Who are you”答:“I am Wang Chang Nin”。教学氛围活泼有趣。化学老师何世汨,先辈是汨罗江畔的人,故,名字中有“汨”。全校都知道,非常优秀的化学女老师,她用元素周期表中两个元素为两个女儿取名:侯镁、侯钫,取其元素活泼和自己热爱化学教学事业的寓意。同学们最期盼她在课堂上做化学试验。我上高中后,何老师又教了我两年的化学。政治老师郑必坚,给我们讲毛主席的《实践论》,专门用玻璃瓶装了两瓶水,向同学提问,问哪一瓶是热水。同学回答有对有错,郑老师说,答对的,是猜的。真正要答对,就必须上讲台来摸一摸,实践一下,才能结论。郑老师就是以此为开场白,给我们上了一堂有趣的政治课,使我们懂得了“实践出真知”的道理。数学老师侯碧君,每堂课都会在黑板上,书写很多运算试题,画一些几何图形,我坐第一排,吃了不少的粉笔灰。那时,条件差,教室小、黑板小,想必侯老师和别的老师一辈子吃了更多的粉笔灰。那时,没有空调、风扇,夏天挥汗如雨;冬日冻手冻脚。潘必敏、李强祖、张素华、魏莉娟、郭玉贞、刘泽乾、谢理常、龚炳成等雅中老师,在讲台上的音容笑貌,50年来,一直在我心中,时常在脑海浮现。他(她)们像一支燃烧的蜡烛,照亮了别人,熄灭了自己,从不叫苦叫累,一生忠诚于党的教育事业。
班主任侯碧君老师,最大的特点是爱“家访”,家访一次,所到之处的同学,就会挨家长一次揍。刘卫平同学对我讲,那时,最怕侯老师家访。一次,由于贪玩,作业本弄丢了,到处找不到,那年代,作业本搞丢了可不是小事,不仅课代表天天催交作业,向老师告状,而且必须要花钱重买啊!那个年代,绝大多数同学的家境都比较困难,都是一分钱,掰作两半花。结果侯老师家访之后,整了一顿“笋子熬锅肉”(父母用竹棍打屁股)。同学会上很多同学,特别是男同学都说曾有过如此“待遇”。刘卫平同学还说,小时候不懂事,年少轻狂,曾一度怀恨过侯老师,长大后方知,侯老师尽心尽责,把每个同学看作自己的子女一样,严格要求,精心呵护,努力培养,不是父母胜似父母啊!其实,我也是经常被侯老师批评的对象,起初,在侯老师眼里,我就是一个经常旷课,不爱读书的娃娃,到了考试的时候就看同桌的卷子,感受得到侯老师不喜欢我。然而,后来在外地与侯老师的一次邂逅,或许,改变了她对我的看法,而且,后来,力荐我继续读高中。

那年,记得是初夏一个周末的下午,晴天,夕阳西下的时候,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照耀着前进的方向,使人心旷神怡。我正驾驶着父亲的大卡车行驶在成都至雅安的公路上,至名山县境内时,突然,看见侯老师牵着一小女孩站在公路边上,像是要搭便车的样子。可能父亲也看到了她们,我迟疑了一下,告诉父亲那是我的老师。父亲急切地说:“还不快停车!”其实,我在告诉父亲的同时,已松掉油门减速缓行了。我把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向老师跑去,父亲也跟了过来。侯老师微笑着惊讶地说:“嗨!看见一个娃娃开那么大一个车,原来是你!”,看得出来,侯老师是在夸我,顿觉有一种得意之感在内心涌动,心里美美的。我和父亲诚邀老师乘车,侯老师告知我们她是在此等她老公,不回雅安,表示了谢意!从此以后,正课时间父亲不再带我出车了,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放假以后才行,我知道这是他和老师短暂交流的结果。侯老师曾对我说,在班上你算是比较听话的,我误认为你旷课是去贪玩了,跟着父亲学一门手艺,没错。你父亲也说了,十几岁的娃娃,怕不好好读书在社会上学坏了,才带你学开车。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把学习搞好,不是流行一句话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你父亲是南下军人、工人阶级,自身条件好,要争取读上高中。还有,老师总是喜欢,爱读书、爱学习的娃娃。以后,你只能放假的时候才能跟你父亲学开车,平时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要向你的同桌罗建学习,他刻苦,成绩好。侯老师在二楼教室走廊护栏边,断断续续对我讲了很多话,我会心地向侯老师连连点头,结束时,侯老师向我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在后来的日子里,侯老师对我各方面要求更加严格,遇到数学难题,我就主动找她补课。有一次,一道数学题老是做不出来,我到她家里请教,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她放下碗就给我讲,总是诲人不倦。侯老师给我讲的那番话,给我的教诲,50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今天想起来,心里像大海一样澎湃,久久不能平静······也许,就是这次邂逅,改变了侯老师对我的印象,同时,也改变了我的人生。因为,从此,我把心思用在了读书上,读上了高中。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不爱读书的娃娃,是因为特殊年代,使我们这一代人失去了一些读书、学习的时机。一个县城,突然停课3年多的时间,正该上学的学生被迫在校外游荡。“复课闹革命”3年后,1972年7月,全县所有中学校毕业的初中生较多,不得不由各中学校通过推荐,让部分同学进入雅安中学继续上高中,多数同学将告别校园,拒之门外。侯老师组织全班推荐,在教室里围成几个圈,分小组讨论。她向大家宣布政策和注意事项,大体意思是,优先选送“工农兵”后代、成份好的子女。1952年和1953前出生的8选1;1954年和1955年出生的5选1;1956年和1957年出生的3选1。我们班大约20%的同学上了高中,我有幸列入其中。有很多比我学习成绩好的同学未能如愿以偿。未能读上高中的这部分同学,除极少数穿上军装到了部队;还有少量当了农业工人外,绝大多数都上山下乡当了知青。同学会上,有人说,这就是命运。
光阴荏苒,两年后我高中毕业,紧接着下乡接受再教育,当知青近两年时,光荣地走入了军营。

当兵之后,有一年夏天,回家探亲,去雅中看望侯老师,邻居告诉外出度假了。又隔几年,听同学说侯老师调成都了。由此,我与侯老师失去联系几十年,但心中时常会想起。2014年7月,参加雅中高74级毕业40 周年同学聚会,与侯碧君老师,在雅中校园重逢,一阵激动,兴奋万分。由于安排紧凑,找侯老师的高中同学较多,我与她在一起交流摆谈的时间太短,在场的有何世汨老师,我们彼此问候握别,期盼再相逢。2022年7月,参加雅中初72级二连四排毕业50周年同学聚会,本想在同学会上相见或邀约同学前往驻地看望侯老师,没想到,却传来侯碧君老师,已离开我们的不幸消息,顿时,心中充满悲痛。聚会结束,回到家里,独坐客厅沙发上,与高中时期,侯老师仍担任他班主任的祝宪黎同学在微信上取得联系,他发给我一张他送侯老师调往成都时,两人的合影照片。目睹照片上的侯老师,我哭了,像离别父母时一样的哭了,干涸的泪水充满无限的愧疚与哀思······
无奈啊!侯碧君老师、潘必敏老师、还有的老师,和我们分别几十年后,就这样悄悄地走了。有位作家曾说:“生命轮回,来了又去,去了又回,这样思想,不过是,人间情深,而,深情可期!”。安息吧!亲爱的老师,我们永远怀念您!

作者简介:王昌宁,四川雅安人。重庆江津作家协会、通俗文艺研究会会员。
南京头条编委会精英团队
顾问:风鸽/李成东
编委:王明生/翁德云
审稿:陈其昌/赵贤龙/万俊卿/燕儿/思羽/单色梦/毕绪金/高鑫/文成武就/萧瑟秋风今又是/翁德云
主编:无言独上西楼
主播:桃子/林海/阿红/田佳丽/袁嘉敏/蒙古人·大生/素心如雪/晴耕雨读/芳草青青/陈东/雯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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