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金属罐头筒水杯
作者:李志强(邝信)
我上大学的年月,正是填不饱肚子的困难时期,可这并没影响我课余时间上学校图书馆借阅相关资料,如饥似渴地吸收精神食粮。
当时,为了省钱,许多人喜欢抓着一只外面套着毛线网兜的空玻璃罐头瓶当水杯用。我有点例外,用的是一个旧金属罐头筒,外面也套着稀疏的红色毛线网兜。上图书馆时,我总是和同班学友张帅一起去,同时也总是带上这只金属罐头筒水杯。
兴许习惯成自然吧,经常来图书馆的同学通常习惯坐相对固定的座位。在我小桌台前面另一个桌台前迎面而坐的,是比我低一年级的学妹。不过,我对她知面不知名,也没开口和她说过片言只语。
一次埋头阅看间,我拿起放在桌台上的杯子喝水,无意中与这位学妹四目相对。眼前的她,两条油黑的短辫子,一双月牙般的眼眸,好漂亮!
我条件反射似的咧嘴一笑。她脸一红,低下了头。
有了这偶然的头一回,我以后几次上图书馆阅读时都发现这位学妹依旧喜欢有意无意地抬头看我一眼。看得我云里雾里,胡想联翩:莫非她喜欢上我了?可我生就一张瘦长脸,个头也不高,才1.62米。而坐在我旁边的张帅,却是国字脸,身高足有1.75米,可谓俊男喽。
为了拨云见月,我下一次上图书馆时有意撇开张帅独自而来。
坐下来没多久,比我早到的这位学妹就起身走过来,对我微微一笑,轻轻喊了一声:“喂,你好。”近距离面对她红扑扑的脸,微笑时嘴角两边旋出的一对圆圆的小酒窝,我全身温暖,心口直跳,口不择言地问:“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她低头抿了一下嘴,说:“你用的杯子,好像是我的吧?”
我仔细瞧着自己台桌上的水杯,网兜内的金属筒咖啡色,上面留着斑斑驳驳的英文字样。没错,这杯子是我的!
“不会吧?”我嘴上说得委婉,心里十拿九稳。要知道,这杯子是妈妈在我上大学前送给我的来路独特的礼物,怎么会是你的呢?
正要摇头否认学妹的看法,忽然发觉杯子上那毛线网兜的色调似乎有点不对劲……
这时,学妹把握着杯子的右手抬起来晃了一下,我才发现,她手里的那个杯子和我桌台上的杯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在此前我只注意了她脸上的酒窝,没留意她手中的水杯。不过,这两个杯子的小差别还是有的,她手中水杯上的毛线网兜是红色的,分明是我的;桌台上的水杯网兜是橙色的,应该不是我的。由于上图书馆受先来后到的影响,我们的座位只是相对固定而已,也有不固定的时候,兴许有哪一次还资料后,离馆前回桌台拿水杯的当儿,无意中拿错了。
“你这水杯是怎么来的?”我惊诧地问。
“是我爸爸送给我的,当年抗美援朝的战利品。”
接着,学妹讲开了她爸爸老故事:1952年6月,美军占领了三八线以北的某无名高地,爸爸所在的加强连奉命夺回高地。经过三昼夜激战,把美军赶跑后,大家发现阵地上有两听没有打开的咖啡色金属圆罐头。这时,全连只剩下当连长的爸爸和5位战士,其中两位有还伤在身。大家疲惫不堪地躺在战壕里,肚子咕咕直叫。爸爸打开一听罐头,叫战士们拿出碗来,把罐头里的肉菜分到每只碗里让大家吃。不久增援部队赶到,还带来一名师卫生队的女护士救护伤员。爸爸便把另一听还没打开的罐头交给了女护士,吩咐喂给伤员吃,自己留着那只空罐头筒作纪念。爸爸回国后,每当回想起当年那场激烈战斗,就会联想起缴获的那两听罐头……
“哎哟,真巧,我的妈妈就是当年的那个护士!她一直想寻找老战友,特别是那位交给他一听罐头的老连长,可就是摸不到线索,没想到今天让我给摸到了!”我一把拿起台桌上的水杯,恋恋不舍地摸将起来……
互换回自己的水杯后,我和学妹分头打电话,把意外的发现告诉了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两位爸妈电话相约后终于久别重逢。
打这以后,我和学妹总是不约而同地带着自己的水杯一起上图书馆。
张帅后来很少在上图书馆时和我并肩,却时而在篮球场与我交手。一次和他抢球,我右手受伤住院。学妹买了一听玻璃瓶装的水菓罐头来看我;还坐在床前,红着脸一口一口地喂给我吃。这般情景,正好让张帅给撞见,倒当真把我和学妹撞成了一对相好的情侣。
毕业时,我和学妹又互换了金属罐头水杯,作为定情的信物,随身携带着走进不同的工作单位。五年后喜结良缘,我们的一双金属罐头筒水杯,成了不再分离的家庭文物。
作家简介
李志强(笔名:邝信,亦用“新竹”等笔名)现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1982年以来,先后在市以上文学期刊和各类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180多篇,约120万字。部分作品获得市以上奖项。
(图文供稿:李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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