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土大唐 036信箱 2022-09-02 16:00 发表于浙江)
我们的青春,曾经的梦想,未来的希望
我对大树总是充满敬意。跟它相比,人类显得那么的渺小。论身材,人家有几十米高,几个竹竿接起来还够不到顶呢,人才多高?论腰板,那可真是膀大腰圆,有的大树几个人都抱不住。论年龄,好多树可活千年,而人的预期生命还不足百年。最让我佩服的还是,树不管多老,只要活着每年都能抽出油光发亮的新枝新叶,展现它的生机,可是老年人的头上猴年马月才能长出年轻的秀发?

说起外院的大树,外院人肯定会想到法国梧桐。它们在大操场周边围成一个四四方方、坐西向东的的“日”字形。“日”字的上下两端是排列整齐的俄式两层营房。红瓦与它的绿叶勾兑了外院夏日的鲜艳。日落后如你还在大操场活动,对着微明的天光看去,法桐像是远方的山,那么深沉稳重;又像是垂天之云,那么飘逸灵动。
古人形容树的高大常说,“参天”、“凌云”,我也想用这两个词,但难免有些心虚,感觉它们离天呀云呀还远着呢。古人形容大树还说“百尺下无枝”,这对法桐也不合适。它的树干也就三四米高。树干之上,有的是一个中心干,夭矫偃蹇,排云直上;有的则兵分几路,抟扶摇而上。都争先恐后地追寻太阳。它的每个侧枝都是既粗且长,感觉是拔根汗毛也比红叶李的腰粗。

法国梧桐枝头挂满了小球,它因此有了悬铃木的美称。它的铃,有时我想象为风铃,有风的日子或许会有悦耳的音乐在枝间流淌,洋洋乎盈耳。但事实上没有音乐,只有涛声阵阵。有时我又想象它为美味的荔枝。大小、形状也都差不多吧,尤其当其青青一色的时候。可惜这荔枝永远不能入口。让人难堪的是,大风的天气法桐的毛毛会从小球上飞流直下,入人眼鼻,让人不适。古典诗词描写的杨花漫天作雪飞的美景,已无法取悦现代人,遑论法桐的毛毛。这或许是它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人们当然不会以一眚而掩其大德。
“种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这话说的是中国传统梧桐,法桐可没有这样的法力。不过,法桐的叶子像是浓密的云,对好多鸟还是蛮有吸引力的。特别是那些生性畏人的小鸟。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叫噪鹃的家伙,喜欢在密叶中深藏不露。麦黄时就开始叫,差不多叫到立秋。它的叫声很特别,让我想起郦道元说的“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喜鹊也喜欢在密云深处营巢,但它并不畏人。它有事没事喜欢在草地上走两步,彰显自己的存在。而且有时还会杠上外院的流浪猫,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树顶还有鹭鸟的家。夏日的夜晚树下散步,常听到它嘎嘎乱叫,好像是在争夺地盘。所有的鸟巢,只有在冬日才能看得分明。等到严霜既降、木叶尽脱,法桐只剩下筋骨,各种各样的鸟巢就暴露无遗。这个时候你围着大操场走一遭,数一数上面的鸟巢,研究一下它的归属,不仅长知识,对颈椎也大有好处。
还有一种灰椋鸟,它不在法桐上营巢,感觉只是借住一宿,天明便行。一到傍晚,它们就从全国各地赶来,像飞蝗一样聚集在三座门附近的法桐上,搞得那里鸟声鼎沸,还给地上留下一层白色的鸟粪。李白见了肯定会说:“疑是地上霜。”

过去,人们对树木的要求是成材、做栋梁。可法桐既不成材,也做不了栋梁。不过成材又意味着被伐,法桐于是又以不材得终其天年。其实,法桐为社会提供的产品是阴凉,是绿色,又有谁能说这不重要?在炎炎的夏日,它撑起一把绿伞,让你免受太阳的炙烤。彼能是,是亦足矣。在法桐的浓阴下,常可看到莘莘学子们进行队列操练,齐步、正步,或者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向教室,走向食堂,走向运动场。我因此确信,法桐的绿是我们的国防绿。
据说,人类的祖先是从树林里走出来的,树木不仅为人类提供了食物,树栖还促进了人类的进化。树之惠人亦巨矣哉。人类虽然走出了树林,但却离不开树的庇护,困倦时还想回到树下歇息。什么是“休”?我们祖先的理解是人在树荫下歇息。陶潜叙说自己隐居生活的美好时称:“蔼蔼堂前林,中夏贮清阴。”这种“清阴”让他成为“羲皇上人”。我也忘不了先前在农村时一个人在树下学习玩耍的情形。

大学者,非独有大师之谓也,亦有大树之谓也。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连树木的耐心都没有,何以树人?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体现了文化的积淀。而古木参天则显示了学院历史文化的厚重。再说大师,难免有隔山打牛者,何如大树一步一个年轮走来,几十年、几百年始终如一的春生夏长秋陨冬藏?
法桐一般没什么害虫。天牛、尺蠖之类的害虫更喜欢中餐,不喜欢法桐。法桐耐移置,人们可以把它搬来搬去。不论移到哪里它都能安居乐业。法桐还耐修剪,你给它理个光头,过不几年它又枝繁叶茂。
愿它永远荫庇这块土地,荫庇这里耕耘的人们,长宜外院的子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