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姐
文/徐光富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三个女性,我的母亲,我的姑妈和我的姐姐。母亲对我是悉心的呵护和关照,姑妈给我精神感召,姐姐给我手足情深。她们都用亲情和爱给了我长期的滋养,使我在那些艰难的岁月中得以幸福快乐地成长并终身铭记。
姐姐叫光惠,是五姊妹中的老大。姐姐从村小(石鼓小学_我也曾在那里读过一年小学,记得桌凳都是用石板和条石砌的)毕业那年,县一中给了村小三个保送名额,品学兼优的她幸运而光荣地成为了其中一员,被保送到县城最好的学校,也是我的母校隆昌一中读初中。同时,稚嫩的肩膀过早的担起了家庭的责任。家里喂猪,在城里包了一家饭馆和姑妈家的潲水,这担潲水的事就落在了姐姐的肩上。每隔两天挑一次,姐姐总是把挑潲水的桶放在教室后面墙角,成为班上的一道独特风景。
姐姐毕业后,这任务就落在了我的肩上。扁担硬生生压在少肉的肩上曾让我委屈地哭过,我比别人更能体会到一个经常忍饥挨饿的十三四岁的姑娘,挑几十斤潲水从县城北街穿城过南街还要走城外坎坷,甚至泥泞小路的艰难。
没上学的时候,姐姐就要割牛草交队里挣工分。在姐姐上初中时的一个假期,姐姐同队里的大人乘火车到资中趸红辣椒回隆昌卖,由于拉肚子,姐姐错过了在资中下车,车到陶家沟站,姐姐赶紧下车,沿着铁路往回跑了十公里路,跑回资中站。
这个场景让我时常想到读大学时看过的铁凝的小说《哦,香雪》。当然,没有小说的诗意,我想,紧张害怕担心是有的。苦难的岁月已经把十四五岁的姐姐磨炼成一个坚强的女孩,她没有时间悲伤,没有心情难过,她只有一个信念,赶紧跑到资中,找到同伴。当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同伴眼前时,大人们莫不惊异于她的坚毅。
当我满含心酸与感激地回想这些情景,作为家中的长子,我就有一种迫切而强烈的愿望,早点长大。因为姐姐没有减免成学费而被重男轻女的父亲辍了学,只读了一年半的初中。过早地承担了家庭的责任,在县城最大的农贸市场文庙坝做小菜生意。而我却一直在读书,得到了父母和姐妹的帮助,他们都希望我考上大学,能出人头地。
亲人的期盼是我成长的动力。我也努力地要成为他们的骄傲。在那填饱肚子都有些困难的日子里,读书是让人内心充盈且充满希望的最幸福的事,所以我一直珍视并认真,努力。在痛失好友的八四年夏,我拿到了西师的录取通知书。
在我刚上大学的时候,为了多挣点钱,也为了她们可能有更好的出路,姐姐和妹妹由幺舅介绍到福建的一个筑路工地干活(幺舅是铁二局四处的干部),刚做了两个月,工地上出了人命,幺舅赶紧安排两姐妹回家。
姐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姑妈给她介绍了一个城里缝纫社的裁缝,由于当时明显的城乡差别,24岁的姐姐勉强的和品貌与能力都不如自己的范哥结了婚,姐姐以自己的勤儉,贤惠,善解人意,孝顺赢得了夫家的喜爱和尊重。
结婚的第二年,姐姐生下儿子范骏,还在哺乳期内,母亲去看望姐姐,见她暗自流泪,追问之下,才知道姐姐得了肝炎,没钱治。母亲回家给父亲讲了,父亲在大队开了证明,到信用社借了200块钱,把姐姐的病治好了。姐姐一直感念父母的恩德,求必应,招必至,非常孝顺。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父母发生矛盾,父亲要打急性而刚烈的母亲,懂事的姐姐作为长女,总是哭着去拉父亲,用客家话(1)说:“幺叔,你要生气就打我们几姊妹出气,不要打娘。”再大的怒火面对这童稚的隐忍都会降温乃至熄火。因为母亲的勤劳节俭是众所周知和有口皆碑的,加之人的天性是同情弱者,我们自然站在娘那边,父亲说我们娘儿母子是一个鼻孔出气。
在母亲去世的那年,远在浙江打工的姐姐,三次返乡照顾看护母亲,直到母亲去世。为几姊妹作了很好的表率。从范骏两岁起,姐姐就一直帮人打工。先是在文庙坝帮曾孃的饭馆三年,曾孃看姐姐勤快实诚,把饭馆转给姐姐,姐姐自己做了四年。文庙坝拆建新市场,姐姐和单位早就解散的姐夫自己在家里蒸馒头散卖打游击两年。在隆师校帮厨七年,到二中帮厨两年,到浙江打工,当了11年多的产业工人。
回顾姐姐的过往,我仿佛是在翻阅一部沉重的《苦难的历程》,前两年姐姐在浙江打工,我偶尔同她视频,大我两岁的姐姐头发花白,面容浮肿憔悴,看上去有六十好几的样子,我很是心痛,劝本就有高血压和糖尿病的姐姐一定要少做或不做外加工,每天12个小时的工作已经很累了,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
姐姐用早年打拼攒下的几万块钱,99年在自留地上修了一栋两层半的楼房。十年之后,姐姐把没住过一天的楼房以当年的造价半卖半送地给了四弟(物价已经涨了几倍)。四弟花了十几万把楼房装修一新,有了一个气派宽敞的家。姐姐四万块钱的房钱却只够五十多平的廉租房的简单装修。在姐姐的帮助和感召下,结婚成家的四弟渐入正途,从年少轻狂叛逆特不着调的四娃变成了地道纯粹的四爷,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我甚感欣慰。
在德行上一直是我榜样的姐姐虽然没有令人惊艳的长相,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作为最普通的民众,她是社会最基础最稳定的元素,是家庭和谐稳定的核心。她以自己诚实的劳动,方便他人,改变自己的生活也改变社会,比起那些夸夸其谈的人,更让人亲近,也更令人钦敬!
我有时想,父亲给我取名光富,但我在物质上从来就没有富过,名不副实。倒是姐姐,用了一生,都在践行父母的愿望,名副其实,她的一生,就是一个大写的贤惠!
姐姐年底就60岁了,我谨以此文,作为一份特别的礼物,敬献给我亲爱的姐姐,永远的姐姐!
注释1:我家祖上是湖广填川,家里平时说的是广东话,但我觉得和粤语不同,问了大学老师,说是客家话.。

作者徐光富,男,汉族,现为绵阳某中学高中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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