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日志(2022.8.9日,周二)
参差荇菜
梁久明
我想,最著名的野生花草莫过于荇菜,因为它出现在了诗中,出现在伟大的《诗经》首篇《关雎》中,“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左右采之;左右芼之。”如此反复三次。已经三千多年了,荇菜跟随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走进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心灵。初民的声音纯真烂漫,对美好爱情的追求真挚动人。就是因为这首诗,我认识了不常用的“荇”字,知道了荇菜。但荇菜具体是怎样的一种花草,我还真没想过了解一下。荇菜太古老了,在我潜意识里它是个远古名称,现在应该是另一个名字。《诗经》的发生地,距离被古人称为苦寒之地的黑龙江太遥远了,荇菜不会是我们这里的植物。

我热爱植物,每当遇到叫不上名字的草或树,会随手拍下来,拍花,拍叶,拍枝,拍整个植株,再通过手机里的某种软件去辨识,常常多方面比较才能确定它们的名字。之后,按名字百度,获得了关于它们的更多知识。就这样我认识了周边的很多植物,而有些水生植物让我无能为力,因为它们长在水中央,叶小花小,站在岸边的手机无法清晰地摄取。也问过当地的农民,他们多半答以不知道,少数给出了名字,听过后却很快就忘了,如果用字写出来,我就会记住,却不好问下去。前几天在圈里看到一个视频,是肇源融媒配合旅发大会制作的,引起我注意的是微友在链接之上的一句话:明年荇菜花面积更大更美更艳。荇菜?!我们这里也有,原来是它。

实话说,并非为了看荇菜而去骑行,像以往大多数时候一样,只是想出去走走。荇菜早已深印在我的脑海中,只是以前不知道它们叫荇菜罢了。骑上拦断八家河的松花江江堤,两侧水面上漂浮着几块绿毯托起的一堆黄花,顺着八点钟的阳光看过去,明亮而艳丽,那是充满水色的黄,有点娇嫩。不由得脱口而出:参差荇菜。绿叶紧贴水面,片片衔接,边缘略微重叠,它们就那样编织在一起,各自举起一朵黄花,在波浪推涌下微微摇晃,那么纯净地映衬着蓝天白云。花小茎细,若单独存在,不会引人注目,那么多凑在一起互相照亮,也照亮了周围,好亮的一块景色,不看都不行。而只能站在岸边看,它们长在离岸或近或远的水中,不能接近,不能俯身去触去嗅。荇菜开花总是那么让人喜欢,让人想知道它们更多。从身旁走来一位老者,他朴素的穿着一看就是当地人,想起问过却忘了的荇菜的别名,又顺口问了一句,他说叫驴蹄菜。是的,就是这个名字。他又说,驴蹄子菜,叶子像驴蹄子印。真的是啊!以前告诉过我驴蹄菜名字的人,要是这样解释一下,我想我不会忘记的。

我并没有过多逗留,停下拍几张照片,依着内心的节奏继续向前骑行。我喜欢在行走中看景,是主动融入的姿态,景物带给我视觉上的愉悦,也带给我联想,以及思考和认识,我觉得我是在经历着它们,它们的摇曳生姿,变化荣枯,无不让人动容。涨水了,整个江湾浩瀚无际,水涌到了堤脚,波浪砰砰地拍击着堤岸。那些草绿绿地还在水中站着,站在水里的玉米黄黄的,它们已经枯干了,很快就会倒在水中。我就这样与景物共情着。

当我绕了四十多公里的一圈,返回到八家河边时,再看那几块荇菜,一点都不明亮,毫无吸睛效果。正午阳光太热,热的发白,看什么都不真切。离岸边两米远的一块荇菜更是惨不忍睹,花灭了叶枯了,像被水冲过来的一堆垃圾。这可能就是万物的命运,但也太快了,仅过了三个多小时。两天之后又经过这里,这看似垃圾的一堆又绿了起来,又开出一片黄花,还是那么明亮艳丽。我想,它们不是死去的复活了,是新生的一群。生生死死才生生不息,谁也逃不出生死轮回。而荇菜入诗,便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多么美好的劳动场面,多么美好的求爱场景,不管得没得到,表达本身就是快乐。初民的率真永远感染着我们,那种美妙的情感被唤醒了,我们才不会对这个早已失去率真的世界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