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苦旅人生攀高峰
作者:王宇鹏(陕西商州)
余光中评价李白时说:“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实际上李白并非行走在天地间的自由灵魂,他的人生际遇和浪漫诗情,着实令人着迷。天底下有这样一个不争的事实:人妒英才天却纵。余光中心里的李白应是大唐诗囯里的伟丈夫:酒与月酿成的诗仙李白誉满天下;李白因剑侠的傲骨和冲天的豪气辉映大唐盛世。
月不仅仅是女性拥有的情思,也同样是伟丈夫应有的柔软情怀。李白的诗意世界,一半是水火交融成酒的游侠式的豪放,一半是水月辉映的诗趣。李白行走在翰林院,醉眼迷离,有贵妃研墨和力士脱靴的超级待遇,即使天子呼来,他也不愿上船,宁愿一世作酒中之仙。那份孤标傲岸,那个放浪不羁,因自恃才高而傲视天下。荣华富贵非其所愿,哪儿才是他身心的栖息之地?当唐玄宗赐金放还了他,不是唐王朝的庙堂太小,实在是李白那个不羁的灵魂需要醉卧天地。也许他远离权贵,身着一袭白衣,仗剑天涯,行走在名山大川,结交肝胆之人,与月对饮,才能使他获得的彻底的心灵自由。这才是李白豪放飘逸诗魂的根本———拥有不羁不屈的灵魂。
李白浪迹祖国大好河山,诗兴大发,山川明月,天地万象,无不触发他灵感。他与这个世界相看两不厌,物我两忘,天地人通融。他的浪漫一半来自盛唐帝国的包容,一半来自他不摧眉折腰地欲骑白鹿骋驰天姥山的遐思。李白为月而生,心地如月光洁,一半属于故乡,一半属于亲朋;李白的诗如光风霁月,照亮读者的心灵;李白为月而死,他醉酒扁舟,光芒无限,逐月而眠。

公元744年李白杜甫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俩先后走向中华诗国的巅峰,浪漫与现实相峙而立,相映成趣,成为中华诗国里让后世高山仰止的奇观。
国家不幸诗家幸,八年的安史之乱让唐王朝风雨飘摇,江河日下,但那一位心忧黎民的杜甫在国破家亡,生命荒凉的日子里,他将人生苦难的沉痛与儒士悲天悯人的关怀融入了他的现实主义诗歌当中。余秋雨评价杜甫时说:“一种被描写的苦难更加不再是无望的泥潭”。杜甫逃难被擒,成了叛军的俘虏,中秋之夜,独对一轮秋月,他则怀想故居的妻子一人在仰头思念自己。“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苦难中的杜甫还能穿透时空,将妻子凝神思量写得极为痛切。这种风格远不是杜甫的全部。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向来皓首惊万人,自倚红颜能骑射”;“云来气接巫峡长,月出寒通雪山白”……这样的诗句,穿透现实,抵达灵魂。套用今天白话诗:“纵你虐我千百遍,我亦待你如初恋;纵你虐我千百回,我誓今生永相随”。这就直面苦难的现实主义的诗圣杜甫。杜甫是真正的官三代,他爷爷杜审言在武则天时代官拜宰相。
到他父亲时家道中落,杜甫一生仕途落拓,人生孤寂,穷困潦倒。他在756年任门下省左拾遗, 758年被调出长安到华州做了不到一年的华州司功;之后就是在好友严武幕府里做了半年的工部员外郎,仕途只是两年有余。唐朝中期割据征伐,烽火连天,战乱频仍,弃官之后的杜甫如丧家犬般的奔走呼号。随着官兵退守西南,严武去逝,杜甫在夔州住了两年,继又漂流到湖北、湖南一带,最终病死在湘江上。
“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杜甫不因自己的身世不幸而舍弃自己的政治理想和人生追求。相反,愈是艰险困苦愈是知难而进,老而弥坚。他关注民生疾苦,即使茅屋为秋风所破,身世飘零孤苦,幼孩饿死冻毙,他仍能发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人生慨叹。有了这“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振聋发聩的仰天长啸。这正是后世士大夫仰望他的精神海拔的原因所在。

杜甫一 介“老腐儒”竟有救民于倒悬之苦的自我牺牲精神和奉献精神。他的现实主义诗歌,始终贯穿着忧国忧民的家国情怀。儒家思想是中国古代大多数士大夫的精神信仰,于杜甫而言,他作品中常常激荡着悲天悯人的博爱情怀。这种忧国爱民的家国情怀深入骨髓、融入血液,浓得化不开。这种“仁爱、忠恕、恻隐"的孔孟之道贯穿于杜甫“三吏”“三别”的诗歌形象之中,他沉郁顿挫的诗歌,具有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思想警示作用和艺术感染力量,从而奠定了他“诗圣”的文学史地位。杜甫成为我国现实主义文学一座无法逾越的精神丰碑,让后代士子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不断攀登人生的精神高峰!
这样的杜甫,天下离乱让他“感时花溅泪”,诗圣杜甫仍心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救囯济世理想。他怀忧思痛,但那一颗赤诚之心永远属于国家和人民。他是沦落的官二代,却思想上位。这就是悲剧,好高骛远的雄心与卑微贫贱之躯相冲突。若糊涂麻木为民,或可免除精神苦痛。可他却自经丧乱少睡眠,感时伤世,痛着苦着。大唐帝国急转直下,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岂一寒士可以阻挡!国运,让个位不安分的灵魂颠沛流离。右拾遗,一份让人耻笑的差事,他却真正觉得是光复大业,因之身心备受摧残屈辱。
想想也值:流传千古的杜甫胜似煊赫一时的帝王。杜甫忧国忧民,沉郁顿挫之诗风无不体现古读书人的爱国理想和赤子情怀,他不似李白抱明月而长终,也不似王维如明月清泉般地徜徉于灵山秀水。杜甫之痛深如古井,难以见底,任历代文人雅士打捞。他伟大的心灵与那个时代激荡。安史之乱,毁了一个盛唐,却成就了一位大圣杜甫。他的诗魂屹立在中华诗国。我们咀嚼杜诗,也与他的心一同跳动。真不知杜甫在饥寒交迫,室离子散之时还能有如此胸怀和雅兴!悲哉,杜甫,祠与青山同在;善哉,诗圣,心与日月同辉!
杜甫以儒立身,大唐王朝“无边落木萧萧下”的历史悲歌却埋藏了杜甫的社会理想,而让杜甫却屹立在中华诗国的精神巅峰。杜甫的诗歌版图虽缺乏李白的广阔雄奇,却有着中国文人士大夫社会担当的清醒的历史沉痛。
中国历代文人之痛多半来自修齐治平的理想使命与社会现实污浊矛盾。多少皓首穷经的正直文人泣血啜泪,他们亟须一种精神胜利之法来疗救心灵之痛。

余秋雨在《东坡突围》中说:苏东坡的自省,是一种极其诚恳的自我剖析,目的是想找回一个真正的自己。他在无情地剥除自己身上每一点异己的成分,哪怕这些成分曾为他带来过官职、荣誉和名声,他渐渐回归于清纯和空灵。
现实的厚重困苦使他在儒释道思想的挣扎中回归平衡,找寻精神皈依,从而习惯于淡泊和宁静。苏轼的诗词赋正是他思想冲突、精神突围、人格裂变愈合的再现。每读苏轼诗词,我们多与苏的内心波澜暗合,精神心灵得以滋养。《前后赤壁赋》应是苏轼文学的巅峰。他在“乌台诗案”被贬后,人生处于人生低谷,但他要在苦难窘迫之时在儒释道的平衡中找到精神突围的好去处。
无论穷达,苏轼只愿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他以儒家思想突围,以道家思想平衡,在禅宗的圆融皈依中为后世文人筑起一座文化苦旅者的精神堡垒。真当凄风苦雨袭来,苏轼也能淡泊宁静、超然达观地拄竹杖蹬芒鞋,一蓑烟雨穿透人生迷雾,迎接山头斜照的人生新天地。当我们在苦难的现实中心灵挣扎时,我们可以在苏轼精神堡垒里暂且栖息,自我摆渡,获得人生的新突破、新境界、新格局、新高度,因而我们能精神明亮,不屈不挠的面对苦难,笑对人生。

余秋雨,穿越时空,跋涉在中华文明散佚路上的修行者。他的《文化苦旅》既是生命的苦旅,也是文化精神的苦旅。
余秋雨引导我们追寻中华民族散佚的文化踪迹,追溯并探索中华文明创痛记忆。他是当代历史文化散文大家,他艰难跋涉在遗失的中华文明的道路上,他将自己文明苦旅的心灵冲击和精神觉悟形诸文字,再现了中华文明遗存的精神密码,读之令人心灵震撼,精神升华,思想得以启迪:文化自信充沛心间,民族自豪感和民族自信心扎根心田。余秋雨以广阔而深邃的文化视角透视中华文明演进、失落以及重建的历史的阵痛和悲怆记忆。他走遍大江南北,穿越沙漠戈壁,踏破铁鞋,追寻先贤踪迹,为我们建造了一座座精神的高峰和灵魂的家园。
余秋雨的历史散文,以独特的文化视角穿透历史迷雾,阐发出振聋发聩的新观点,为我们认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打开了新视窗。他搜寻历史资料印证自己独特的历史见解,正本清源,还原历史真貌真相,引领我们走进中华文明的精神领地,让我们真切感受到中华文明的厚重深邃。
余秋雨依循历史踪迹,从残缺的文化遗存中追寻历史线索,探求具有史学价值的文化载体和文物遗存的生命价值。他以强烈的文化使命感发掘并整理出沉寂千百年的人文史料,让我们感受到优秀灿烂的先人文明和民族文化悲怆苦难的兴盛历程。

旧人教版本高中语文教材中的《道士塔》一文。我们在没系统接触余秋雨思想精神之前,教学时尤如老虎吃天,特别难驾驭。只有我们系统走进余秋雨的思想深处,才能对民族屈辱历史文化进程有切肤之痛。余秋雨对以王圆篆为代表的一切愚昧的文化卖囯者表达出极大憎恶!他对“敦煌石窟的罪人”无情地批判,对保护敦煌文明的历史文物工作者深表敬意。中华民族辉煌灿烂的历史记忆被强盗抢掠焚毁,这真是中华文明的巨大悲剧。
那里,一个文明悠久的民族在滴血流泪。“对着惨白的墙壁,惨白的怪像。”余秋雨的脑中是“一片惨白”,他“想”拦住他们的车队,又怎么办?情感的痛苦升华为思想的深刻的反思与批判。”于是,他眼前浮现两个纵深的场景:“艺术的长廊和观看者的心灵长廊”,呈现出“历史的景深和民族心理的景深。”
余秋雨冷静理性的认识到:“我们是飞天的后人。”一切热爱并守望中华文明的文化工作者理应得到全社会的尊重和关怀。华夏儿女应让中华灿烂的文明长河奔腾不息。
中华文明的脚步迈入新时代,当总书记于2019年8月19日莅临莫高窟,他在触摸敦煌的脉动后指出:“把莫高窟保护好,把敦煌文化传承好,是中华民族为世界文明进步应负的责任”。这让一代代如余秋雨一样守护中华文明的文化工作者感到无比欣慰和自豪,他们苦心孤诣,受尽磨难的枯寂坚守终于有了领袖指引和国家力量的支持!
余秋雨的历史散文纵横古今,博学睿智,阅读《文化苦旅》,可以让我们沿着历史渐进曲折的脉络认识灿烂辉煌的中华优秀的传统文化,让我们穿越时空隧道与古圣先贤对话,从而心怀敬畏、慎终追远,更理性审视省察今人的文化心态和学术态度。余秋雨学贯中西,他的历史散文极富批判性和思辨性,他引领我们追寻我们文化之根,让我们激浊扬清,固本培元,更好地立德立言,真正让中华文明成为建设文化强国的精神基因。
余秋雨的文化散文让我们在仰视古代先贤的同时,更好的塑造自身,在多元文化历史史观和文明价值追求中平衡心态,理性平和地认识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从而去伪存真,去芜存精,继往开来,做好关于人的现代意识的人格建设和文化建构。
2019.03.12



王宇鹏,男,汉族,1975年9月出生,陕西商州人,本科学历,中学高级语文教师。陕西散文学会会员,商洛作协、评协、诗协会员,《九天文学》“作家在线”《作家摇篮》杂志签约作家。2021年10月诗歌《错位》获“鲁迅文学创新银奖”,2021年12月散文《故乡的童话》获《当代文学家》“瑞冬杯金奖”,2022年7月诗歌《生命》获当代文学家“星夏杯”一等奖。有40余万字的作品在各级各类纸刊媒体发表,代表作有《稻湾记忆》系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