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石头的灵魂（组诗）

凌晓晨

《那些石头》

每一块石头，应当有一个名字

姓氏，名称，编号与排序

还有年龄，以亿万年计

还是开始挪移的位置，支撑的方位

唤醒每一块石头的灵魂，给予时间

一次擦亮身份的机遇，河床

屋基，梁柱，石板，还有田间的埂堤

石头是自己的位置上，理解自己

生命累积的厚度，在石头的缝隙之中

其中元素的能量和成分，不是梦境

是消解的记忆，珍藏着生活最初的根本

还有从童年到老年的印痕，包括伤悲

《蜀河》

满山青绿，碧透天地

两岸汹涌而来的气势，倾斜情绪

夏天堆积的热量，厚度

隐藏在树林的根基，抱定佳期

温柔致密，如同连续不断的流水

敲响河床的石头，似琴弦

让时间在墨绿的苔藓上着色，你一个人

站在那里，轻声细语的一条小溪

清浅时透亮，浊混时游移

烟雨蒙蒙的时候，水天唤醒谁的眼眉

感觉有一种心情，慢慢的溢上岸

在你与我的脚下涨溢

蜀河扎根在巴山腹部，汲取天露

与昼夜凝结的气息，温润屋檐之下

勤劳的人们以及子孙，永世不竭的河溪

刻印着每一粒尘埃和每一滴汗水

《想一位船长》

有很多次旅程和很多个情人

将所有经历刻进眼睛，披挂在身

而此时，他赤裸的肩膀有鱼头纹身

他的肌肉在耸动，那条鱼

是活的

我想活在他的皮肤上，黏在那里

成为简单的印象，船，帆

一堆堆货物，游走在江面上

游进他的身体，任风吹，任浪打

生死相依

只要他一个眼神，我就会躺进船舱

享受一条鱼的奇异，敞开自己

被重新淹没，像橹撑杆或者绳索

无数次的探入江底，又反复收回

每一次，擦试一新

《蜀河古镇》

似乎被遗弃，历史岸边的陈迹

岁月不允许恋旧，时光

曾经的苦难与繁华哭泣，走上街巷

有一压抑，藏在每一个石缝里

因为战争，也由于改天换地

在共同的历程中，船帮与船工

选择逃离，现实收缩的中心

为天下，处在底层的人

无论秦山楚水，无论宗族邦会

接受一场洪水的洗礼，而且仍然

在继续

在某个早晨，甚至没有人叫醒你

自然人心，难以预测

也难以相信，街角的一盏灯笼上

有你的惊喜

《交汇处》

蜀河与汉江正在交汇，天下流水

这样的相遇，万千次

亿万年，常常在细节上发生更替

目的是海洋，也是人心

曾记否：姜尚与周文王的相遇

让一条河流，万歧东归

也曾记得：刘备与诸葛亮的顾及

让纷纷崩塌的机体，缝合世纪风云

我更记得：黄兴与孙文

在境外的相知，也是一种博大的交汇

周恩来与毛泽东，将大革命的风潮

演绎为不断走向胜利的根本

在蜀河与汉江的交汇处，我将幸福

又一次说给山脉，也说给星辰

在我的内心，多么想与你相拥在一起

将自我的体会，汇入你的眼睛和身体

《墙的砌体》

看见一团火，隐藏在你的体内

当岩浆迸发出多余的气体，造山运动

让秦岭逐渐隆起，横贯在大地之间

在最接近天空的位置，揭露虚无 

至于石头，是多少万年之后的事情

不占有感情，不分享错误，等待情节的冷凝

接近地表的部分，被风雨侵袭

盘剥与腐蚀，吸收与吐出

减弱太阳的温度与月亮的冷峻，瞬间

有了人类，捡起石头

将古老的传说与神话，作为发迹的根本

石头与墙壁，隔离空间的实体

石砌的墙，或者墙的砌体

几乎没有选择，水边，河岸之上

一方水土呼唤的血脉，花岗岩或者沙砾

从表面到内心，支撑一片空间

根本无法明白的一块石头，成为记忆

连接记忆的载体，从祖辈到儿孙

感觉被生命之外的物质庇护，高举起

精神的比喻，在岁月之上孤立

又被河水浸洗，一遍又一遍的刷新

石砌的墙，墨黑的色彩走向

片麻岩的纹理，沿人生的经验

将生成之初的变质，以倔强的意志挺立

《捡一块碎石》

沿河床逆流行走，在沙滩或者孤洲上

捡一块碎石，知道倾斜的方向

判断河床发育的历史，或者岁月的腐朽

手中的重量，压缩生命的历程

你问我，我能够爱你多久

一刻?，多少年，或者爱你千万年

与这一块被反复打磨的石头相比，渺小

只是真实中的幻影

给予永生的含义，是石头中消失的部分

被剥离，汽化，飘飞，成为原子

经过水液的过滤，赶往一个人体，是父母

或者亲人，因为血缘的关系，诞生

一个自由意志的载体，用语言思维

在精神的统领下，认识另一个自己的镜像

诘问一块碎石，握在手中的秘密

隐藏在其中，还是延续在其外

【作者简介】 

凌晓晨，男，陕西永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水利作协诗歌委员会主任，西京学院客座教授，咸阳市诗歌学会会长，咸阳市职工作协副主席，高级工程师。有1400余首诗歌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诗刊》《星星》《绿风》等刊物发表，诗歌作品多次获得国内大奖。出版诗集《黄土色泽》《水荒》《火眼睛》《殿堂》《金属记忆》，入选34本诗歌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