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狼的零星记忆
文/刘亚学
狼的凶恶,我从小就有耳闻。关于狼叼小孩的事情,早在孩提时代,大人们就不厌其烦地讲过多次。尤其是经多识广的祖母,竟然把狼的故事与鬼的故事巧妙地嫁接在一起,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她曾经给我讲过这样一段:
从前,有一个人在大荒片上走路,越走越黑,天下起了小雨。突然,一只瘸狼尾随而来,吓得他魂飞魄散。正在危难之际,发现前面有一个孤零零的窝棚。他像找到救星似的跑了过去,边跑边喊:“屋里有人吗?”喊了二三声,才听到屋内有一个老妇人的应声:“进来吧,顺着炕沿边儿过来。”他进屋以后,把门关好,按照老妇人的指点,溜边上了炕。刚坐好,忽然听到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息。他定睛一看,满地柴草,草上坐起一个人来,吓得“哎呦”一声,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憨劲,破窗而逃。
西窗外恰好有一水坑,他陷进去不能自拔。那坐在地上的“人”也一溜火线,追赶那位逃难人去了。第二天上午,村里来人,发现落难人在水坑里冻得嘴唇发紫,只剩下一口气了。在水坑那边,留下一堆尸骨。原来,看窝棚者是老两口,老头儿突患重病而死,老伴儿将其停尸在地当腰,并用柴草盖好。哪曾想,逃难人进屋,带来一种生物电,死人又“活”了,民间叫做“诈尸”。 这“鬼”追赶逃难人,不仅没追上,反而让狼给吃了。
听了这段吓人的故事,我对狼愈加惧怕,吓得晚上不敢出门便溺,屋里专门设置了尿盆;白天不敢到野外玩耍,怕落入狼爪。
记得十几岁时,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村东老张家的一口二百多斤重的大肥猪被狼赶走。有人看见,狼咬着猪耳朵,并且用尾巴驱赶,猪乖乖的就范。辛辛苦苦饲养的一口大肥猪,就这样给狼赶账了。张家老少七口人哭作一团,谁见了谁伤感。
还有一次,腊月里的一天晚上,我特别兴奋,在当院里提灯玩耍。突然间,一只“狼”从院中穿过,吓得我丢掉灯笼飞跑进屋,不是好声地喊叫:“狼!狼!”母亲也为此惊慌失措。现在回忆起来,是狼是狐是狗仍是一个悬案。印象最深的是尾巴挺长,嘴巴挺尖。长尾巴、尖嘴巴的未必就是狼,或许是狐,或许是狗,难有定论。
我的家乡在草原边缘,经常有狼出没。记得有一年,村中有人掏了狼窝,将狼崽带回,弄得整个村子不消停。每当傍晚,母狼就进村嚎叫,非常瘆人。这人受到村人谴责,慑于群众压力,他不得不把狼崽放归。母狼讨回孩子,见好就收,再也没来村中哭嚎,村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我长大了。那年去北江湾打柴,与本队的幸福同吃同住。早晨,我俩踏着闪闪的秋露,向草甸子深处进发。突然他大叫一声:“狼!”我吓得魂不附体。定睛一看,一只大狼躺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冷静下来以后,用钐刀捅它一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才确认是只死狼。他将这只狼扛在肩上,乐不可支的回家了。因为卖掉狼皮、狼油、狼鼻子,能赚到好几十块钱,相当于好几车的柴草钱。社员们都说幸福发财了,又“幸福”了一回。
七十年代初,我离开了家乡,参加了工作,听说幸福因家庭矛盾自缢身亡,我甚感惆怅。这位膀大腰圆的壮汉,狼都不怕,竟然因家庭琐事而想不开,到阴曹地府及早报到,去找那只死狼作伴。幸福啊幸福,我真的爱你又恨你。爱你勤劳勇敢,为人仗义,性格豪爽,心地善良;恨你愚鲁寻短,草率轻生,西天而去。
现在,家乡的大草原已经荡然无存,沉睡千万年的塔头沟变成了肥沃的万顷良田。别说是狼,就连大眼贼都难以见到了。我后悔在当年多狼时代,没有见到过活着的野狼,只有那次晚上看到的长尾巴、尖嘴巴的家伙,是狼是狐是狗尚不可言真,在我一生中竟然成为永恒……

作者简介
刘亚学,长春人,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写作出版6部文学书籍,有文学作品自选集《金秋情》;游记散文集《梦境徜徉》;自传体散文集《天命者的白驹》;诗歌集《满仓金诗》;长篇小说《天下狼烟》《风雨彩虹》。在北方都市文化今日头条连载长篇小说《白老婆传奇》。创作、拍摄微电影《嘎嘎敏养兔沉浮录》,在优酷视频网上播出。此外,在省内外文学微刊发表作品百余篇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