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

        祁明 走在雨后的土路上，到处是稀泥，把我的皮鞋沾糊的没有样子，我急切地寻找慧，也顾不上这讨厌的泥泞路难走了。她到底去了哪儿，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呼喊她的名字了。真没有想到，慧对吴铭这么情深，我有一些嫉妒，又有一些疼惜，说不清楚，是嫉妒多一些，还是疼惜多一些。
       认识吴铭与慧时，慧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眉清目秀，一脸幼稚，我是她的主治医生，我说什么，她头都不敢抬，忐忑不安的点头，或着回答，是，没有多余一句话。吴铭看上去要比慧大许多，一个像大叔，一个像学生，我这个主治医生也增添了许多好奇。
       “你是孩子的父亲吗？”
     “是的。”吴铭回答时不敢看我的眼睛，有许多犹豫。
    “把这张卡填写一下，要如实填写，家庭地址，工作单位，电话，等，都要如实填写，以备小孩出生以后报户口。”从这张卡上，我知道吴铭，45岁，业务经理，慧，24岁，无职业。

       如果不是吴铭拿出病历本让我看，我是不会相信吴铭与慧只是雇佣关系，没有夫妻之实。若不是吴铭亲口告诉我，慧是一个勇敢的单亲妈妈，谁会相信，他们之间没有暧昧关系呢？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一起生活了五年，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纯洁的友谊。慧，像这雨后的天空一样纯洁，干净，清爽。

《二》
         五年前，吴铭被医院检查出肝癌时，伤心欲绝，一个人跑到空旷旷的原野上，狂奔，发泄，哭泣，他哭够了，安静下来时，看到想跳河自杀的慧， 不知道是同病相怜，还是缘分有此一遇，他拉住她，和她一起哭，哭得比她还伤心，两个人都伤心过了，被雨水浇过了，发泄过了，望着彼此泥水一身，没有形状的样子，都愣了。两个遭遇选择生死的人，冷静下来多了许多共同的语言。
      “你年轻轻的，要好好活着，为爱情想不通，死了太窝囊了。”
     “我的爱情是纯净的，神圣的，不许任何人诋毁冒犯，你有家人，有房有钱，一点病都经受不住考验吗？”
      “我早在两年前都离婚了，现在又得了病，谁管我呢？有钱有什么用？”
    “我老公抛弃我，要我打胎，我没有房，没有钱，医生说我子宫不易打胎，打了以后就不能生养了，活着还有用吗？”
    “年轻就能挣来钱，健康就可以 挣钱，有娃怕什么，生下来我们养活着。”
    “你肝不好，可以换一个肝脏，你又怕啥。”
     “你照顾我生活起居，我给你钱养活娃，我们搭伙 过日子吧。我们要勇敢地活下去，行吗？或许有一天，你的爱人找你来，看到你们的宝贝，来娶你回家，不是很好吗？”
     就这样，我们搭伙过起日子，我一边配合治疗，一边等肝移植手术，为了小孩出生名正言顺，我劝说慧办结婚证，准生证。结婚的那天晚上，我真想假戏真做，看着慧大大的肚子，幸福期盼孩子的降临，那种模样让我爱得无法控制，说：“慧，我能摸摸孩子吗？”我带着口罩，蹲在慧身边，轻轻地摸着慧鼓鼓的肚子，小孩竟然动起来，我高兴极了，多想亲呀，怕肝病传染给她们娘俩个，我只能摸一下。慧说：‘你要赶快恢复健康，孩子出生你要教他，叫你爸爸，你一定要努力恢复健康，我有一点依恋你了。”听到她善良的话，我无语了，悄悄地走进厕所，狠狠地扇自己一个嘴巴子，慧多善良呀，自己有病，又大她许多岁，她都让自己的孩子叫你爸爸了，还不满足吗？慧多天真，她把爱情看的神圣的不可侵犯，她对爱情的美好渴望，不亚于自己对健康的向往。
       你越爱一个人，就越怕失去，现在多好，能时时刻刻望着慧为自己忙碌，为自己精心做着饭菜，能陪自己去医院检查病情，多好呀。有一个美丽的人儿陪自己度过最后的日子，就是死了，也安于死亡了。这也许是上帝对自己的恩赐吧。慧这么善良，这么优秀，她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怎么能有次艳福呢？

     慧有文化，有时间就给我读读书，她书写胎教，记载自己与小孩的一切变化，为了鼓励我，慧让我一起做胎教，我也变得像一个单纯的人，唱儿歌，自说自话，说是胎教，不如说自己哄自己开心吧。这个新生命让我回到童年美好时光，深深地体会到幸福的生活，我开始思考活着的价值，生存的意义，我开始忏悔以前的生活方式，以前的追求，晚上，慧与我做在一起讨论社会，人生，慧喜欢美好的故事，在她心里人人都是善良的，就是有坏人出现，她也会说，这是生活逼迫的无奈结果。

     “从慧的眼神里看出来，从慧的语言里品味出来的，从慧让宝贝叫你干爸，带小孩去你家悟出来的。”祁明一直暗恋着慧，以前只知道慧是吴铭的老婆，所以一直不敢说出口。但不知道慧也爱着自己，听吴铭这么一说，恍然大悟，拍着自己脑门骂自己傻瓜。《三》 

        做为慧的主治医生，与她的交流多一些，可能又是岁数相近吧，我对慧多了一些关注，也格外用心教她一些知识。慧对我很信任，要我的电话号码，遇到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慧生产时，非要指定我来接生，这些事情我也是应该做的，因为我的技术可以说最优秀，就是破腹产也大部分是我主刀的。
       当我手捧着小宝贝来到这个人间时，心里异常感动，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有一种想做父亲的感觉了。与慧深交还是慧到我家做保姆算起。
      201*年底，我去人才市场找保姆，找了几个父母都不愿意，不是这不满意，就是那不称心。在人才市场遇到慧，才知道慧需要钱送孩子去幼儿园，想多挣一些钱。慧说，因为照顾吴铭，时间有许多不适合去工作，就想找一份来去自由，时间安排灵活一些的工作。为了能让慧有工作，不受委屈，我对慧说，我的朋友家需要一个人帮助做做饭，时间来去自由，工资高，把慧骗到我的父母家， 当慧知道是我家时，父母已经爱上慧了，极力挽留慧留下来陪他们。

     慧到了我家，愿与我们早熟悉，对父母格外用心，慧陪着母亲谈论我小时候的事情，母亲夸起自己的儿子，百讲不厌，没头没尾，慧也不烦，百听不厌，把我小时候的照片看了一边又一边，母亲唠唠叨叨的讲，一个听得津津有味。母亲对我的老婆不怎么喜欢，两个人到一起，彼此觉得别扭，互相调理，让我左右劝解。母亲对慧却很包容，慧说什么，母亲也很随和了，父亲说，慧把母亲哄理顺了。慧知道父亲嗓子不好，爱嘶哑，听说蒲公英吃了就能养好，慧就骑车去郊外拔野菜，回来变着花样让父亲多吃一些，用蒲公英煮茶喝， 哄着父亲喝。我的老婆到我们家，总是说累，不愿意替父母做事情，有时候母亲把饭做好，她也不知道哄哄母亲，夸夸母亲做的好吃，总是实话实说，让母亲总是不高兴。人都是爱听好听的，爱别人哄着，可我的老婆从小就娇生惯养，很直性，很高贵，无法体会他人的感受。人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父母喜欢慧，可能慧经过岁月的磨练，更懂人性，知道灵活换一个角度替他人着想吧。我喜欢吃红烧茄子，干煸豆角，只要我在家，慧就会用心做给我吃。

      慧为我们离婚，心里很内疚，每天晚上会发一个短信劝劝我，或许让小宝贝打个电话哄哄我，给我唱歌儿。也不知道何时起，我爱回父母家了，爱吃慧做的菜，就是回来不与慧说任何话，呆呆的望她一眼，心里也安慰下来

《四》

         祁明终于在小坡沟里找到满身泥水的慧，一看就明白，慧声嘶力竭的哭过，我悄悄地走过去，把慧揽在 怀中，慧是该为吴铭哭一场了，宋家勤没有给慧神圣的爱情，成熟的吴铭却给予慧向往的美好爱情，既纯洁，又圣神。吴铭与慧在生活无奈中，学会爱的付出，无私给予彼此爱心，学会珍惜生命，珍惜爱，珍惜眼前的幸福。慧第一次在我的怀中，她轻轻地挣扎一下，就听到她轻轻地哭泣声。
        “慧，我爱你，比吴铭还爱你，知道吗？”
        “为了保卫爱情，一心一意要生下这个宝贝，如果不是吴铭，我不知道这几年要如何度过来。为了不给父母添堵，我很少回家，更不敢告诉父母实话。吴铭快不行了，一天吃的越来越少，有时候还在昏迷，我不敢再他面前哭。”
      “慧，能答应我，让我做你真正的老公，让我做小宝贝的父亲，好吗？”
      “不，小宝贝的父亲永远是吴铭，他为小宝贝付出太多了，我要小宝贝永远是吴铭的孩子。”
     “ 那我 一定要做你的老公，让你为我再生一个娃。让你天天给我做饭吃，做我幸福的女人。”
    “你父母不会同意的，谁娶一个保姆做儿媳妇呢？”
    “ 那你同意做我的老婆了，这就好，我父母的工作，让我来做，我最怕你不同意，慧 ，吴铭说你的心比天空还要干净，明亮。他只懂你一半，你是爱情的主人，有情有义，爱心让你独特，美丽。只有遇到会欣赏的人，才能看到人生美丽的七彩虹。”
     当我拉着慧的手，走在这泥泞的小路上，慧说我走路像跳舞，不自然。我怨恨这样的土路，到处是稀泥，脚踩下去，沾糊 到处都是泥，慧说：“明，人生也有这样泥泞路吧，让你拖泥带水，到处是尘埃，就是你心想干干净净的做人，他也无处不在，沾糊你，无法摆脱。”

    “可能是吧，人一辈子，谁能过得得风顺水，一路平安呢？谁，能一辈子干干净净走 阳光大道，谁能保证不走着泥泞小路呢？”我用鞋踩上泥，使劲摔出去，看着泥块高高地飞扬，飘出一道弧线。

《五》
       祁明送慧回到家，吴铭已经走了，看到桌上放一封信。
         亲爱的慧：
                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住进疗养院，我不想死在我们温馨的家里，家，一定要给我们每一个人都留下最美好的回忆，遇到你，我没有白活一场，能在临死前，有这样一位天使陪伴，一生都值得了，我已经乐于死亡，安于死亡了。不要找我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死去的样子，我想让我活这的模样，活着的精神永远留在你的心中。
          此生唯有一个你，是可以放在最心底，默默想念的人。若没有你的出现，我不会体验到那种魂牵梦萦，拨动心弦的感觉，你，是我情不自禁的牵挂。红尘深处，是你让我用心的体验过心旌摇曳、痴痴若狂，是你让我用心的感受过爱与痛。也是你，让我如此珍惜生命，珍惜在一起的时时刻刻，也深深地体会到简单生活的幸福快乐。小宝贝让我回到童年，心里无求无欲，干干净净，可能你们娘俩个就是我的天使，让我享尽人间的幸福快乐，干干净净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再干干净净的走，来也不带尘埃，死也不带尘埃吧，是你们让我的心灵如此纯洁干净。
      遇见你，相逢了一颗美好的心灵，时光，永远无法遮掩住一个人内心潜在的魅力。你的善，你的美，你的温柔，让我每一天都成为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只有面对你时，我才肯袒露内心的最真实的柔软，而你一句温馨的叮咛就是一份惦念，一句关心的话语可以让岁月不寒。千言万语，只能说一句话，感谢有你。
     慧，我很爱你，多想有一天能恢复健康，能真正娶你做老婆，为了这个梦，我努力与病疼做斗争，也多活了五年，你也陪我五年，也耽误你五年，一个年轻，有知识，有才貌，有爱心的人不能这样让岁月埋没了，看你为我每一天做着没有多少价值的家务活，我想明白了，乐于死亡，安于死亡。我要离开你，放开你，让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一个善良的人，灵魂的天空就不会黑云压城，你可能会孤单寂寞一阵子，但你要相信一个人，有一天会走进你的生活里。
    亲爱的慧，你的爱情是纯洁的，神圣的，宋家勤没有给予你，可我却给予你了。宋家勤（送家禽）慧没有看出来家禽是没有人性的禽兽吗？为你，我偷偷地找他谈过，他说，现在是追求物质的时代，谁傻帽去相信爱情的纯洁圣神呢？吴铭（无名）我无意之中做了一名无名英雄。慧，你年轻时不懂爱情，因为我身体不好，没有能力给予你真实婚姻生活，没有性福，你岂能有幸福生活？生命中我们应该遭此一遇，让我来教会你去学会爱，寻找爱，生活逼迫你慢慢地成熟了，懂人性了。慧，你美丽善良，以后会有一个白马王子来娶你的，要珍惜他呀。

     亲爱的老婆，你做了我五年的老婆，我却不敢再你面前叫你一声，亲爱的老婆，谁懂爱到情深越怕失去，爱上你，我的老婆，我的慧，我明白生命的意义，生活的情趣。爱上你，我懂了无悔的付出，尝到漫长的等待，难熬的苦疼。爱上你，我享受上生活的甘甜，生命的精彩。人生百味，就因你而精彩，谢谢你，亲爱的老婆，再见了，老婆，来生一定娶到你。

                                                                                         吴铭寄语201*冬
   慧看完后瘫倒在地，眼泪喷泉似地流着，她不知道应该如何用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祁明也无语，默默地，轻轻地揽过慧，让她哭吧，对这个善良的爷们，钢铁一样的男人真无法用语言，文字来阐述了。
    三年后清明，祁明，慧领着一对儿女 来给吴铭上坟，慧用干净的毛巾轻轻地擦着尘土，说：活着没有染尘土，睡着也要你干干净净吧。只有这样安安静静地睡着，就一辈子不用走泥泞路，遭遇坎坷，不用操心世间是是非非。”吴铭的墓碑：“活在我们心中。”慧用心擦了又擦。“妈妈，他叫什么名字呀。怎么没有名字呢？”
    “他没有死，还活着，墓碑上就没有名字，就是还活在人间。”祁明轻轻地对儿女们讲。

个人简介：杜瑞芝，甘肃兰州人。女，74年出生，在兰州市超市工作。爱好文学，笔耕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