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紫灵山去瓦店要六十公里,张振庭不明白已经晚上九点半了严总为什么要去瓦店住,不是讲好了让他住山上吗?也好,他们俩有一个多小时独处的时间,他想和她聊聊天。
“严总,曾局长主持酒会的水平很高啊。”张振庭说。
严总说:“他是学农业出身,在下面的县里当过农业局局长,是个技术型干部。他是南阳名人,连续几年被评为‘南阳好人’、‘优秀共产党员’、省‘科技创新型干部’,曾经在人民大会堂做过报告。”
“哦?”张振庭想他遇上了一个好官。问:“他在咱们的项目上起什么作用?”他发现曾局长对紫灵山比严总都了解。
“我虽然是南阳人,可官场和商场都没什么朋友,打开局面全靠他。”
张振庭发现他们走得虽然是省道,却坑坑洼洼,有一段正在修,单幅当作双幅,总有车迎着开过来,幸亏是晚上车不多,很容易撞车,因为没有隔离带。
“那道高师傅为什么跟他们都熟?”张振庭换了个话题。
“他喜欢云游,为了考察南阳的寺庙遗址在瓦店住了半年多,他是个有政治背景的和尚——给中央首长看过风水;他的俗家弟子中有好多上市公司的老板——给他们看过病。”
张振庭早就听说有的和尚名片上写着,某寺院主持,相当于省部级,看来中国的和尚已经与时俱进,问:“那他在咱们的项目上起什么作用?”
“我搞不定的事情就让他出面。”
张振庭发现他们下了省道走上了乡道,有一段没路灯,幸好有路牌,却看不太清楚,严总有点犹豫,她从未在晚上走过这条路。
“对不起严总,我还是得捋捋头绪。您父亲不是南阳的律师吗?他应当和政府的人熟啊。”到目前为止张振庭对严总与那些人的关系就像这条路,大致知道个方向,可是岔路很多,生怕走错。
“我父亲可不是一般的律师,是本地有名的大律师,瓦店和紫灵山项目他都是法律顾问。”
张振庭感觉严总的父亲很慈祥也很友善,没有律师们的刁钻刻薄,他想:“瓦店项目不是严律师和他表哥投资的吗?他为什么不一道来呢?”这时严总停下车到路边的店铺问路,不知道她是不是个好司机。
就在上车之前,张振庭兼职那家设计公司的黎总打来电话:“张总,‘高颐’的韩总介绍了个河北饶阳的文博园项目,我这就把资料发给您,您是文化和产业方面的专家,得给这个项目定个位,能写几段文字最好,不方便就给留个言,当然,假如您对规划有具体的想法我就省心了,我用会一周时间做个PPT,好请您和黄总过去和甲方沟通。”
黎总和她丈夫姜总被疫情困在了加拿大,那边的时间和这边大约相差十二个小时,现在这边是晚上十点,那边就是上午十点,这对喜欢熬夜的她就算早起了,可见她对饶阳项目有多重视。可张振庭认为不但“高颐”的项目不能做,他们介绍的项目也不能做——被介绍的人也想享受介绍人的待遇,先做着,不给设计费,精明而又强势的黎总不知道怎么就掉进了这个怪圈。他说:“我明早就写个东西发您,可这回您得先要钱,他们和‘高颐’可不一样。”
黎总在电话那边笑了,说:“知道了张总,可咱们怎么都得做个东西再谈钱。”
张振庭还想和黎总说他在王董事长那边是怎么干的,在未签合同之前差旅费得对方出,他挺多给对方拉个大纲,不给钱就不往下做,这已经做得够多了,可就是说服不了黎总,大概他自己是老板也会这么做吧?现在的市场太不好了,只要有收费的希望就得先做着。张振庭说:“那,好吧。”他想用现身说法做给黎总看,比如这次在南阳。
严总的车上了坦途并且看到了瓦店的路牌,瓦店这个名字真土。
张振庭问:“严总,我本来是奔瓦店项目来的,现在又接触了紫灵山,咱们以哪个项目为主?还是两个项目都做?”
“两个项目都做。”
“那您打算怎么和杨主任合作?我说得是商务?”
“我其实可以不用劳动教育中心这块牌子,我能找到的这类机构很多,就看当地政府认不认,至于商务,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张振庭感觉严总这么说有点不地道,你能找到的这类机构很多为什么还折腾我们?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严总,这两个项目都要做可行性研究报告和概念性规划,瓦店项目我就和杨主任的单位一起做,紫灵山项目我想用我现在的单位做,如果是您自己的项目我会给您最大的优惠,如果是您介绍的项目我会给您提成。”
严总说:“反正我只认您一个人。”
“哪咱们的商务合同?”
“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和我表哥签合同,我在南阳的设计项目很多,会陆续交您做。”
说话间严总的车开进了一个有远程遥控的大门的深宅大院,尽管是深夜里面却灯火通明,能看到好多漂亮的月季,有一种月季叫“皇家马车”,顺着院墙一开就是一大片,全是大红花,不知道给他起名的人从哪里来的灵感,越看越像国王带着庞大仪仗队出游。
张振庭下车就见到了三栋法式别墅,两前一后摆成了品字型,周围都是古树,只有一栋别墅亮着灯,严总打手机叫里面的人开门,出来的是道高师傅——这和尚刚和他们吃过饭,没坐严总的车,好像是腾云驾雾回来的。
道高师傅在别墅前厅的大门边摁了一下按钮,院子里立刻漆黑一片,看着有点恐怖,他说:“我住一楼,严总住二楼,张院长住三楼。”
严总说:“我给张院长铺床,您到茶室里泡壶茶,睡觉还早,我们说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