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小小说）

耆宁

        我的论文获奖了。

        当《金融月刊》通知我参加颁奖大会时，我激动得彻夜未眠。心里想起了一个人，我的师傅。

         他约六十岁，中等个子，稀疏的白发，有神的眼睛，硬朗的腰板，穿一身半旧的灰蓝色中山装，象个有学问的人。《金融月刊》上登过他的论文。听说省行的金融研究所要调他去工作，他婉拒了。他说只有扎根基层才能掌握第一手资料，才能写出高质量的论文，有些人不理解，可他却不在乎，一直潜心钻研着自己的工作。

         那年，我刚满二十岁，从银行学校毕业，分配到办事处信贷股当信贷员，我开始不知道干什么好，整天坐在办公室，抱着本厚厚的业务书发呆，我一会儿望望天花板，一会儿用嘴吹口哨逗逗窗外榆树枝上的小鸟，师傅看见便说：“象你这样只看书不行，会成呆子的，你要到企业去跑跑，将你学过的书本知识，用到工作中去，你是科班出来的，该往这方面钻钻。”

         我被师傅的一席话提醒了。有一次，领导派我独自调查了二十户集体企业，写了篇《关于集体企业的调查》报告。师傅看了鼓励说：“写得不错，还要多看看《金融月刊》上的调查报告，学学人家的技巧、思路，文风要正，工作要细，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此后，我经常下企业调查，写工作报告，也写稿。今天写篇经济活动分析，明天写篇调查报告。我写这么多不为别的，没想着去刊登，更没想着去评奖，只是为师傅满意，锻炼自己，也为自己多掌握些经济知识。师傅联系的企业多，工作很忙。只要一见我写出稿子，就要去看，说是先睹为快，仿佛忘记了劳累，看到师傅高兴，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鼓舞。所以，我就不断地写。

         日子久了，我有点不耐烦了，觉得写这么多有啥用，就这么点基层情况，上级行也不会重视的，就干脆停了笔。一天，师傅把我两年积累的稿子全要去，挑了一篇，让我寄给《金融月刊》，我照此做了。沒想到，过了一个月，那篇调查报告刊登在《金融月刊》上了。

        师傅听到高兴地说：“怎么样？有收获吧！”

        一篇篇调查报告刊登了，这对我是个很大的鼓励。从此，师傅对我的要求更严格了，给我每季加了篇论文。《金融月刊》要征文，师傅为了我这篇论文，亲自带我到几十家企业调查，在一家中型企业调查时，他发现了巧妙掩饰的一个“情况”，竟顾不上吃午饭，翻阅了核查了所有账本。原来，几个月的报表数字有假，账表数不符，企业是虚盈实亏！他立即向厂里提了建议，让他们尽快纠正！师傅让我写论文，写好后，我让师傅看，他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此时，我虽说感到很累，然而，心里是充实的。我庆幸自己工作后遇到了这么好的师傅。           

         我的论文获奖了，当我拿到获奖证书和一笔可观的奖金时，那天师傅却没有来，事后我才知道，那天师傅接到了他的退休证书……

作者 耆宁，本名常维麒，现居浙江湖州。兰州大学中文系毕业。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小说创作，曾有小说作品散见于报刊、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