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晋州的生态文明

白水

不由地喜欢庆尚大学周围的风景。到处起伏的小山，从上到下满眼绿色，简直要渗出青翠的汁液，从山顶流淌下来。有的山上是松林，一派安详静穆；有的是杂树，高低起伏，别有生趣；有的是竹林，让人心情愉悦，清新秀丽的气息沁人心脾。满山的翠绿，特别是那茂密的松林，让人感觉仿佛一块巨大的绿毯铺展在群山的身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一位身着盛装的贵妇，雍容大度，温文尔雅，风情万种，让人心旌摇荡，沉醉痴迷。

满山翠绿，找不到一片枯黄斑驳的山坡，没有一块光秃坚硬、灰白碍眼的岩石，没有一处伤疤似的采石、修路留下的痕迹。有时山下是公路，车辆如流水一样，路边山体的断壁也是绿色的，或爬着纵横的藤蔓，或挡在翠竹的后面，即使高处的石头上也布满苍翠的苔藓。满山的翠绿，一直铺展到山脚下，染绿了江水、溪流，缓缓流淌，一直到远方浩渺蔚蓝的大海中。江水溪流的岸边，有一些整齐的农田，低处是水稻，高一点的地方是大豆、地瓜或是青椒、生菜等，整整齐齐，井然有序。这里耕地稀少，看得出农民种地时绣花一样的功夫，每一棵庄稼都细心呵护，都是让人怦然心动的绿色希望。

但几十年前，这里的山林并不是这样的。韩国朋友告诉我，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山上植被并不多。那时穷啊，盖房子、做家具、做饭取暖等都用木材，连树叶也拿来烧火。所以山林遭殃，稀稀疏疏，人们生活也苦。后来韩国经济发展，进口石油、天然气多了，才减少对山林的破坏。特别是现任总统朴槿惠的父亲朴正熙总统执政时，除了大力发展经济之外，他还一方面植树造林，开展新村运动，一方面制定法律，对破坏山林的行为严厉处罚，所以韩国的环境越来越好了。

我深有同感。记得小的时候常去捡树枝、扒树叶，用粪箕子背回家烧火做饭。“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眼见得村边的河沟里、山坡上的树林渐渐变少，有的没了踪影。不只是山上的树林，山上的石头也被开采了建房子、烧石灰、造水泥等。二十多年的功夫，我们村边的一座小山被挖掉一半，邻村的一座小山因为造水泥竟几乎被夷为平地。愚公移山是中国古代神话，但后人“靠山吃山”，真的能把山“吃掉”。现在每次回到老家，抬眼看到伤痕累累的山野，总不免觉得心痛，有些愧疚、伤感。

树林多，空气好，也是锻炼休闲的好去处。我常到庆尚大学旁边的山上散步。没想到连绵的山头上，茂密幽静的丛林中别有天地。一条三四米宽的道路把附近的小山连起来，也连着周围的城镇社区。散步游玩的人们络绎不绝，有的带着随身听，一路播放音乐；有的塞着耳机，自娱自乐。道路修得很好，平坦的地方是沥青路面，非常干净，较为崎岖陡峭的地方不便硬化，但见出用心修整的样子，或稍加拓宽，或凿出台阶，便于通行。不易修路的地方则架起木道，跨过沟谷，保护环境，方便游人。比较宽阔的山顶上，常常看到各种健身器材，方便运动，也有小亭子、桌子、椅子，可以歇息。有的地方还有水龙头，流出的水可以直接饮用。饮水的地方修成山泉、花卉或者石磨的样式，别具匠心。

山林中空气清新宜人，闻得出有松脂、花朵的芳香，有绿叶的青涩，还有山坡的土腥气，吸到体内，让人有“天人合一”的感觉。呼吸是必须的，空气是宝贵的，深呼吸，敞开胸怀，真的要和天地自然融为一体了。人是万物之灵，但人也是血肉的生命，要饮食呼吸，都离不开天地自然。

走在这样的林荫道中，心灵变得轻松、安静，越能真切感知世界。身姿挺拔的松树，团团松针都像铁铸的一般，映在湛蓝天空的背景上。竹子清秀刚劲，走进一片竹林时，头上天空被绿叶遮得严严实实，下面一根根竹竿坚强硬朗，碧绿光洁，节节向上，支撑起无边无际的绿色，让人觉得真是神奇，肃然起敬。密林深处不时传来“啁啾叽喳”的细声细语，或者“咕咕呱呱”的粗大嗓门，有时听到“窸窸窣窣”的地上枯枝败叶发出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动物正在行走跑动。山林中有许多动物，麻雀、喜鹊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小鸟，也有大个的白鹭、野鸭、山鸡，听说还有仙鹤。我曾见到一只松鼠在高高的枝头跳上跳下，奓撒着蓬松的大尾巴，用乌黑发亮的小眼睛看人，然后从这棵树蹦到那棵树，很快跑得看不见影子了。也看见过一只长尾巴的山鸡，先是悠闲地在林间地上漫步，待我停下来想看清楚时，它却转身摇摇摆摆地走远了，地面铺满落叶，一路留下“哗啦哗啦”的脚步声。

树木真多，有的树干倒在路边腐朽了，上面长出苔藓和一些菌类植物；有的干枯了，仍站在原地，成为藤蔓攀缘的支架，身边新长出的小树正欣欣向荣。树下看不到地面，堆积的枯叶间冒出一些鲜绿的蕨类植物。路边的一些树桩露着崭新的、被锯断的茬口，看来树林有人常来照料管理。林间一些地方有用篷布遮盖着的木头垛堆，考察一番后知道，原来是把树干锯成木段，堆在一块儿，再盖起来。后来有人告诉我，因为有的树生病害了，这样防止病害传播，等木头干了后还可以运到山下派用场。看这一堆堆木头，光篷布也要不少钱吧。篷布上写着详细的日期，人们很用心很细致地做这个工作。

韩国百分之七十的国土是这样连绵的山地，一眼望去如山岭、森林的海洋。城市就在山间的平地上，有时房子建到半山处，在苍翠的海洋中闪出亮丽的光彩来。庆尚大学在小山的环抱中，我住在外教宿舍楼的五楼，阳台前二十米左右便是绿色的小山，如碧玉屏风一般。常听到鸟儿的鸣叫，特别是早上，醒来时总是清脆悦耳的鸟儿的歌唱，应该是它们把我叫醒的吧。校园里树木茂盛，种类繁多，秋天红叶缤纷，春天更绚丽多彩，到处开满了樱花，有的道路简直成了樱花隧道，如梦似幻。还有白玉兰，满树展开洁净温暖的花朵，金黄的迎春、连翘散布四处，一串串丁香花在风中摇曳，熏香了空气，熏醉了行人。

一天傍晚，我在校园旁的小河边散步，享受春天的温暖、清新和安宁。小河里一块石头上静静地站着一只白鹭，睡着了似的。水面上偶尔泛起一圈圈波纹，鱼儿在游来游去。小河旁边即是车辆来往飞驰的公路，人行道上年轻的学生匆匆忙忙，一路欢声笑语，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他们不像我这样，细细地看花草、鱼、鸟儿。大概因为对他们来说太熟悉了吧。太阳已到山的那一面，但天空依然明亮，悠远深邃的蓝色让人默然神往。一片片白云镀上绯红的花边，更显温润娇嫩。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喔喔嘎嘎”鸟鸣，几只大鸟偶尔从天空飞过，长颈细腿，姿态优雅，双翅舒展，不紧不慢地扇动，渐渐远去，慢慢消失在春天氤氲朦胧的云气中。

不由得要深深呼吸，发出由衷的赞美和感叹。古人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优美生动的语言世代传诵，令人难以忘怀。这是自然景象，也代表中国人生存的美好世界。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发展很快，但也带来不少环境污染生态破坏。近来政府倡导生态文明，中国人崇尚天人合一，向来喜爱山山水水、花草树木，相信很快会建设成一个鸟语花香的美丽家园。

作者简介：白水，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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