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舞者

李孟祥 广东深圳

　　那年冬天，天特别冷，湖面早早就结了冰。

        随着华灯初上，喧闹了一整天的湖堤上，行人终于稀落下来，晚霞映出湖面上最后几位恋雪的舞者。

        “别做梦了，干活去！”大人的鞭子在空中画了个美丽的弧线，弧线的尽头便是跪着的小孩那翘起的屁股。他正入神地盯着湖面上的舞者，眼珠子随着舞蹈左右转动。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显示出他还没被完全冻僵。

        “尊贵的大人，行行好吧，我饿！我很饿！”小孩又端起面前的小盆，像拜神似的向眼前的一双铮亮的大皮鞋及一双小巧的绣花鞋迎上去，可结果还是一样。 “现在的世道怎么啦？小小年纪不去读书，偏来当骗子！”一阵刺鼻的清香过后，小孩眼前不偏不倚的地方，仅落下浓痰一口。

        “爸爸，这双鞋不要了，鞋带都断了！”小孩还没等到大人的答复，手中的那双舞鞋早已“咚”的一声被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跪着的小孩突然立直了身，死死盯着那个垃圾桶，眼光再也没离开过。

        “好了，今天的活干完了，吃饭！”大人的声音终于落下，一天也早该落幕了。

        在用小盆-它既是要饭工具，同时也是吃饭工具-得到自己的那一份子后，小孩躲在离自己过夜不远处，胡乱地把饭吃完。到明天清早为止，时间终于可以自由支配了。

        小孩悄悄地走到垃圾桶，迅速地把那双舞鞋掏出来，之后躲在了一片丛林中。“太好了，真合适！”在把断掉的鞋带用绳子重新绑好并穿上后，小孩终于开心地笑了，虽然那笑容可能仅有那微弱的灯光可以看到。

        漆黑的湖面上，风很紧，但小孩的心早已被那越舞越快的舞蹈愉悦着，他甚至还哼着无字的小调。他永远都学不到带字的，因为自从他有记忋起就不知父母是谁。他是孤儿，一位被拐卖的孤儿。

        突然，他感觉到脚底猛地抖了一下。“可能是那绳子绑住的鞋带又断了吧？”他仅仅就这么想了一下，“管它呢！”他继续舞着，越舞越快，越舞越兴奋，他甚至看到被舀起的翻飞雪花，被弱弱的雪光反射着，闪亮得那么耀眼。

        “嘣--啪！”一串清脆的冰雪断裂的声音划过天际，对于他，就象白天经常享受到的那鞭子甩过来的声音，他随之倾斜地舞下去。脚湿了，他没感觉到；腿湿了，他没感觉到；直到整个身子都沉进冰水中，他都一直昂着头舞着。透过清澈的湖水，他看见了满天的星斗，原来那煜煜发光的天河是那么的近啊！噢，我原来是舞在天河中。或许，那里才是舞者真正的舞台！在那里，才可以舞落人世间城市的喧嚣与繁华。而今晚，于天河中，我自独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