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在人生的某个瞬间意会:
张炜《河湾》里的20个句子
作为一个思想型的作家,张炜的每一部长篇小说都进入到历史纵深,瞰视现实全体,回应并反思时代和人性之变。《河湾》是张炜长河式写作中的一处回漩迂曲的景观,在河湾处沉淀激情,积蓄更为深刻的哲思,从往日转折流向当下生活。



《河湾》精彩摘录
1.
有人总是将自己的一生凌驾于他人的理解之上。
2.
从少年到青年,逃出林野,走过呼家店,越过大沙河,继续往前,直至今日,已经真的老大不小了,却仍未找到一个真正的归宿:至今还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家。
3.
是谁、是什么,最终妨碍了你的选择?不知该怎样回答。是虚荣,是胆怯,是按部就班和一意追随的软弱?是无能为力与慵懒迁就?好像都不是,真的不是。我要如实回答,只能说:因为爱。
是的,我让生命中的一切都服从于它,将其视为最神圣最不可侵犯之物。我为此付出了所有。
4.
我最渴望的事情之一就是静下来读几本好书。这个自少年时代养成的习惯,即便在难以糊口的流浪岁月也没有中断。可悲的是当我获得了稳定而体面的生活之后,却难得有一次酣畅淋漓的阅读。书多了,时间没了。再就是爱,那种实打实的沉浸其中的两性相悦,或者说心旌摇荡的时光变得如此稀薄。
5.
山河本身比我们浪漫,它其实是自带光芒的。我们一激动,就显得蹩脚了。

6.
轻浮和虚假的浪漫主义是害人的,人类为它付出了血的代价,付出了自己的贞操。
7.
我是从流浪之路上走来的一个少年和青年,一无所有,唯靠荒野。河湾失去的那一天我仍然会活下去。这不是虚拟的悲壮,而是切实的计划。
8.
有一天我一直坐到月亮升起,全身都沐浴在清晖里。我闭上眼睛,真的忘记了身在何方,因为钻进鼻孔的气味能够把人牵到很远,让人好像置身于广袤的田野。后来竟然听到了蛐蛐在唱。它唱啊唱啊,伴我在少年的原野上奔跑,流浪,想念,两手空空。
9.
一个人仅凭突出的个性仍然不能称之为“异人”。那必须是极为内在的稀有品质,既有异能特技、超凡脱俗的恪守,还要朴实无华。咋咋呼呼的夸张和表演恰恰与真正的“高人”和“异人”背道而驰。
10.
一片香蒲在风中摇动,像对远客致以问候。水鸟飞起。青蛙箭一般射出。

11.
我的人生就像一条午夜航船,遮掩在茫茫夜色里。
12.
无论是春夏秋冬哪个季节,人走在林中都会经历无言的陪伴和注视。这些独守一方的生命一般来说是很自尊的。
13.
我行走于大沙岗、岗下的林野,在密密的杨树和柞树柳树、钻杨与合欢树、洋槐和大叶枫中间流连或迷路,听咕咕嘎嘎的各种鸟鸣,压根想不到悲凉的故事化成了枝枝叶叶。
14.
大片有花的、彻底苏醒的田野在延伸,这是进入半岛的前奏。路边的洋槐花已经凋谢,像小山和瀑布一样耸起和倾泄的是蔷薇。我从心里感谢培植它们的人,它勾起了我大学时期常常涌动的那种诗意。是的,那时我甚至成为一部稚嫩的青春剧的第三作者。
15.
爱,这是最不好对付的东西,超低温保存也不行。爱不是冻虾,零下四十度也无济于事。

16.
一切不可言喻的沉重压迫,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能倾吐的。就让它们堆积在那里吧,触碰是轻浮的。
17.
你是我的献花少年,我是你的什么,那就随便吧。
18.
山中传来敲击声:“咔,咔咔。”余之锷说那是什么鸟,它一到夜里就这样敲打。它的声音比啄木鸟沉重,很钝,让人想到铁钎和锤。我看着山影。一场没有尽头的开凿即将开始。那何尝不是浪漫。
19.
孤独的夜鸟又叫了。宛如那个不曾流转的夏夜。那个月夜我们刚从香蒲下畅游而归,一口气游到对岸,在那排密挤的青杨下回望河湾,那种心身俱迷的情景如在眼前。
20.
人这一辈子就像一条河,到时候就得拐弯。
摘自丨张炜《河湾》
花城出版社

《河湾》
张炜 著
花城出版社

图片来源:pex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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