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混混辜崽和龙龙的较量
作者:王国根
我望着头天还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这个职工,满身是血呀,不禁热泪盈眶又满腔怒火。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为人直爽、热情、宽厚,跟班组的弟兄们相处得很好,跟我们管理层伙计们也有说有笑,决不搞什么对立的。马上就要调离这跑通勤上下班的岗位,回省城家居地工作了。父母都是普通的退休工人,就这么个独子。据说调回去后就要筹备结婚的。可是……
原来,下午单位自己的浴室开放时,照例有附近老表绕大弯甚至翻围墙过来洗澡。这是多少年来都未能解决的老大难问题。凶手(住在单位围墙外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罗汉”)跟另外一职工争抢淋蓬头,我们这小伙子便打抱不平说:“扯乱弹呢,我们的澡堂还要让你先洗呀!”
凶手便恨恨地说:“耶,你咯辣呀(方言:这么能耐、很冲的意思)!好,你等着!”说完就走了。
我们这个小伙子也没在意。洗好后照常穿衣。没想到那凶手回家拿了把匕首又翻墙进来了。一见职工他一只脚正踏在长条椅子上系鞋带,二话没说就是几刀。结果有一刀是刺到了颈动脉。旁边在洗澡的几个职工或者没注意,或者看到了也没敢阻止。惨祸就这样酿成了。
惨祸令人伤痛。我亲自草拟了事件通报,发至各作业场各工班。要求加强内部团结互助,在提高自我防护意识的前提下,今后凡发生外人对本单位人员有不利行为时,在场的干部职工都必须挺身而出,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如果发现谁遇事漠视不管、高高挂起,那么将予以通报批评和严厉考核。
惨祸后的结果更令人伤痛。公安人员来抓捕凶手时,却被他从水稻田里逃走了。我站在老实巴交的退休老人面前无言以对,陪着流泪…...。
我这心里头愤愤不平的tad骂声尾音还没消失,那边辜崽的故事开始演变成事故了。
和龙龙那还白净匀称的瓜子脸相比,辜崽的尊容就实在令人难以恭维了。
说方不方,说圆不圆,还又安装了个尖下巴颌,小脸庞总是那酒鬼特有的潮红色。一对眯西眼似乎老没睡醒的样子,趴拉在脸中间的小蒜头鼻儿却忽闪忽闪个不停,而扁嘴儿有时会吧唧一下,似在回味酒香。
本来辜崽当他的小老板,倒也逍遥自在。见到我么还会给个眯眯笑叫声“老大”的。可是站场改扩建,肥了不少人,却偏偏瘦了辜崽。缘何呢?原来xt站改址重建竣工即将启用。四面敞开的站台变成了全封闭的站台。铁路有关部门借此契机对站场秩序进行认真整顿。站台售货除铁路内部的相关集体性质单位人员外,其他的一律予以清除,不准上站台售卖食品等。
辜崽的小老板当不成了,找到我这里来,要求帮助解决。作为自己的职工子弟,遇到困难找单位倒也无可厚非。一开始他还平和,我当然也客客气气。
我说你到哪个作业场办个小伙食团,或者做做勤杂工什么的,我可以答应你。作为特殊情况特殊困难,给你弄碗饭吃,所需工资报酬我从单位的自有小资金里头解决。可是辜崽不干。老板做惯了,要他卖劳动力没门。要干嘛呢?辜崽说了,听说车站现在仍要凭发的牌牌上站台,而现在是车站的大站长一把手说了算。我说那你找大站长去呀,干嘛来找我这里。辜崽说你是我的领导,又是兄弟单位关系,而车站有很多事也要靠我们单位支持的,你去说了就有用。我当然清楚那是不行的。铁路整顿站车秩序,站在我这个位置上,只能支持,岂可拆台的?
慢慢的,跟辜崽耐心地说服教育讲道理就行不通了。辜崽每天都来找我一、两次。话题就一个,只要我带着他到车站大站长那儿,当着面说一句:“我同意辜崽上站台售货”就行了。然后他就再也不来找我,而是去找大站长。如果我同意了这样做,自己当然没有麻烦甚至危险了。但是,这种把矛盾推给兄弟单位领导的损人利己的事我是不会干的。
于是,辜崽每天怀揣一把老式三八步枪的刺刀,往我办公室一坐。然后被我讲得没理由答话了,就走出去到附近一小店买瓶一斤装白酒,骨碌骨碌一口气喝完再返回来。我的天哪,这小子借酒壮胆,你说会不会怕他。因为咱不可能先发制人,只能被动地等到他动手了,才能采取措施实施正当防卫。而你却无法预见到他究竟何时动手。难怪常见好人怕坏人,好人跟坏人斗老吃亏的。
一个多月,天天如此,弄得得我没法正常工作。我的总支书记找铁路派出所报案,铁派所的人问“他有行动没有?”答曰:暂时没有。没有就没人来管。Tmd!等他有行动了,我找你不迟了!向上级领导报告,又有什么用呢?保卫科的人来找他一下,也只能是教育教育,警告警告。有时搞得我真恼火,我说再没人来管一下这个二癞子,我就真要带着全体管理人员上铁路局集体请愿去了。
好在我身边的同僚助手亲如兄弟般,而且除了我这小个子,其他基本上都是彪形大汉。每天上下班,甚至回到了单人宿舍后想出去一下,他们之中都会有人来陪我。
日子就这样捱着。
那天我和书记到省城上级部门那开了一天会,吃过晚饭后,小车司机来接我们往回(xt)赶。车行至半路,突然手机响起。一位住xt当地铁路家属住宅区的部属火急火燎的报告:“头儿,不得了喂,辜崽拿着刺刀在书记家乱砍一气!”
“书记的爱人怎样了,有没有伤到?”
“没有,她躲出去了。在冰箱、电视等东西上乱砍一气。对面邻居们出来劝阻,她还砍了秀秀(女职工)的手臂一刀……”
“好,我知道了。你注意看他往哪里去了,别跟他发生正面冲突。我就赶来了。”
跟报信的部属通完话。我立刻将住当地的管理层一些主要弟兄的手机拨通。小车一到书记家附近,闻讯的弟兄们都已到了指定位置,共有十来个大汉子。我简单地介绍了下情况,然后愤愤地交代:大家一起去找辜崽。这回抓到了他立即往铁派所扭,要求将他送劳教去。看他们管不管。如果铁派所还粘粘糊糊的不管事,那你们就给我把他打残,免得哪天不知谁被他的刀捅。有事责任我担!
到了总支书记家,这小子已听到风声跑了。还好,除了一些电器家具被他乱砍了一气外,被砍了一刀的女职工秀秀人没有大碍。
从傍晚七点多钟开始找起,结果到将近十二点才找到了。他老人家醉醺醺的躲在人家一间堆放柴火稻草的闲置屋里呼呼的。
人往铁派所一送,这回比什么时候都利索。没费啥周折,很快就办好了手续,没几天就送劳教了。
这之后的若干年间,我从xt调往京九线某大站筹建一个基层单位,又从该站调回在xt新组建的上级机关任职。
那个杀害我职工的凶手的消息,常会传到我的耳里。什么他就躲到哪里打工啊,什么过年时他偷偷的跑回了家里呀,等等。让我恨得直骂天。直到三、四年后的一个夏日,才传来凶手在省城某广场乘凉时被抓的消息。这回我信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统统都报。我那冤死的小伙计呀,你在天之灵可以安心了!
龙龙几年不见,样子倒还是个老样子。人么稍微变得稳重些,虽然还免不了让领导头疼的。不过已不是我直接管的兵了。不时会在晚饭后的散步或其它场合里碰到,很亲热的跟我打招呼,说说话。以前老挨龙龙手脚的女孩仍一如既往的跟定了他。我还象以前那样慈和的看着他俩,间或劝两句,该懂事了,该好好过日子了。俩小家伙不好意思却快活的笑笑。诚对诚心交心啊,即使打了架,可我对人心地是善的,所以乃有今日的亲近无隙。
在我调任本单位的多经开发公司主管党群工作并兼副总时,辜崽劳教期满回来了。有原来手下的弟兄跑来告诉我,辜崽说了,要找你们三人算帐(我原来的搭档总支书记、原来的行政第一副手),你可得当心了。
我立即跟现在分别在不同岗位的他两人通了气。我说我们三人无论谁遇到辜崽来找麻烦,都马上互相联系,一起来对付他。
然而,辜崽却没有来找过我。偶尔劈面碰到,我主动打个招呼,也丝毫没怎么样。我那原来的行政第一副手,也安然无事。可是后来有弟兄悄悄的告诉我,辜崽去找了x书记,x书记给了辜崽千儿八百的。我气得找到老搭档骂了他厉害的。老搭档笑笑,算了,花钱消灾嘛。再说他也满可怜的。
不久后,我碰到辜崽,小脑袋缠满了白绷带。忙问:辜崽,怎么回事?辜崽轻声嘀咕一句“还有什么哟,打架呗。”我又可嫌又可怜地喝斥他:“你个臭小子,还不接受教训啊。你还是小孩子是吧?都几十岁的人了,还不晓得好好过日子哇!”辜崽看我一眼,什么都没说,走了。
我想到,丑恶的东西其实也如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
可嫌又可怜的辜崽呀!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