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苑小说散文专刊
2022年第5期
目录
小说
医之泪 蓝 兰
散文
习武(上) 风景独好
游记
寻找若尔盖草原(二) 修 齐
医 之 泪
蓝兰
秋枫刚做完胃镜,躺在病床上,微微睁开眼睛。她的闺蜜同学李方凑过来说:“亲,你醒了?”
“嗯,我的胃没什么毛病吧?”
“没什么大毛病,有十几个息肉,都切除了。”
“最大的有多大?”
“有一个大一点的,直径约2公分,送了病理,病理结果出来才能知道什么性质,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秋枫听见有2公分的息肉心里咯噔一下。全麻后她的脸色发白,此时变灰暗了许多。李方看见她脸色的变化岔开话题问:“你做胃镜你爱人林杉怎么没来?我记得你们在一个单位上班。”
“他现在调到另一家医院工作,这段时间他们单位新建核酸实验室,白天没有时间回家,晚上回家很晚,回家后也电话不断。”
“你做胃镜也不来陪陪?”
“他不知道,我不想给他增加任何麻烦,只想让他一心一意的工作。”
“你真够善解人意的!你孩子在外地上学,也快毕业了吧?”
“孩子今年大三了......”秋枫还是晕晕乎乎的,说着说着又睡着了。
秋枫出生在一个小县城,1996年大学毕业分配到家乡的一家县城医院工作至今。
2021年春季我国抗击疫情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时,秋枫深深地感觉到这个春天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她从封闭中走出去,看到万物复苏、春光明媚,她想拥抱、想亲吻这耀眼的万物,想张开双臂拥抱这来之不易的春天,内心深处更加珍惜这美好的世界。
这天下午,她一个人步行回家,突然感觉食道内有一股酸水涌了上来。秋枫知道这是反流性食管炎,是老毛病了。接下来的几天,秋枫吃进去的饭不消化,胃区像有一块石头压着,有时憋的喘不过气来。她想做个胃镜检查检查。
那天星期二,秋枫向医院人事科请了假,独自去了市里一家三甲医院看。她联系了大学同学李方,李方在这家医院内分泌科当主任。有了同学的全程照顾,胃镜做得很顺利。
做完胃镜当天下午秋枫神志恢复如初,办出院手续后回了家。她担心这个2公分的息肉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愿病理结果没问题。
5天后秋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医院取病理结果。她内心默念:息肉就是息肉,不是别的什么。后来又一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已经经历过一次“癌症”的打击了,还怕再来一次?就这样自己说服了自己。她把身份证按倒了自助打印机上,马上结果打印出来了:原位癌!
担心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她的内心波澜起伏,颤抖的手拿着报告单坐在椅子上,强迫自己要冷静,从大脑深处挖掘能安慰自己的理由:原位癌!看上去是癌,只是表面的病变,毕竟没有扩散到其它地方,它经过治疗是可以治愈的。医院卢大夫他妈那一年得了胃癌,做了手术已经有20年了哇?现在人家不也活的好好的?所以不要怕。还是那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经过半小时的自我安慰、自我开导后秋枫像小孩子似的相信自己的病不严重,心情平复了好多。
秋枫一直从事妇产科工作,大家都知道妇产科的工作很累很辛苦,生孩子一般晚上生的多,有人开玩笑说晚上干的事就晚上出结果。还有夜间大出血抢救的、急诊手术的也不少。得病不分白天、晚上,不分星期天、节假日。
那年4月份的一天,当时秋枫是妇产科主任,早上提前半小时到科室先查看病人,之后组织科室人员开晨会,会上她强调:“我们科室医生、护士绝对不能有迟到、早退现象,上周内科有护士迟到罚款100元,大家引以为戒;4床患者刘桃桃谁的管床大夫?”
李大夫说:“我管的了。”
“血色素多少?看上去贫血严重。”
“刚报告回来血色素78g/L。”
“联系输血科给予输血。”
“已经联系了,上午就交叉配血。”
“7床患者刘娴花之子,新生儿皮肤出现红斑。”
王大夫说:“我是管床医生,已经请新生儿科会诊了,让多喝水,观察。”
“好,必要时转到新生儿科。”
“行,我多观察。”
“8床产妇丁二霞,产后第二天双侧乳房胀痛。”
张大夫:“已经给予乳房按摩通乳治疗了。”
“13床患者段霞霞和26床陈茹今上午准备手术......”。秋枫布置完科室里的工作快步到了手术室,上午两台手术很顺利。做完手术中午十二点半,下了手术台她突然感到全身瘫软,呼吸困难,心跳加快,胸壁随着也一上一下地起伏。
她双手按压在胸前,全身冒冷汗,双手颤抖,双耳嗡嗡作响,瞬间眼前一片漆黑,倒在了手术室门口。护士急忙把秋枫扶回到值班室躺下,吸了氧气,同事们认为是低血糖了,给她喝了葡萄糖水。半小时后秋枫恢复了意识,打电话叫爱人过来。
林杉跑过来时,秋枫已经完全清醒了。她随爱人回了家。秋枫没有半点食欲。她说:“我明显感觉这一次和以往的低血糖晕台不一样。”林杉是内科医生,他看到秋枫脸色惨白,全身皮肤潮湿,脉率很快。说:“我考虑是你的甲状腺出问了题。明天咱们去市里检查。”
第二天到市医院挂了内分泌科专家,给做了甲状腺功能的化验,同时做了甲状腺彩超,检查结果T3、T4值均高,彩超结果:甲状腺结节---癌?这个彩超结果让他们俩人感到很意外,也很害怕。以前总认为自己的身体很健壮,劳累后睡一觉就好了,可这一次怎么谈到“癌”了呢?
面对这一张彩超报告,秋枫感觉她的世界末日到了,这个“炸弹”来的太突然了。
她捏着彩超报告,不敢再看,眼泪就像快要决堤的河水储存在眼眶内,马上要一涌而出。模糊中她看见林杉和她的情形一样糟糕。俩个成年人不能站在医院里抱头痛哭吧!林杉搀扶着秋枫来到附近一家旅店,开了一个钟点房。
秋枫倒在床铺上失声痛哭,蓄势待发的“河水”奔涌而出,泪水和鼻涕混杂在一起浸湿了枕巾。
林杉抚摸着秋枫的肩膀,镇静地说:“别怕,不是打着问号吗?说明不是确诊!何况甲状腺癌是可治之症,为什么要自己折磨自己呢?”
三个小时过去了,房间里的纸巾全部用完了。他们把内心的痛苦也释放完了。生活还得继续,回吧!
为了掩饰当时的窘迫,他们出来时都戴了帽子、口罩。退房时服务员说:“你们弄脏了枕头,按规定罚款50元。”他们交了房费和罚款往外走,后面听见那个服务员对另一个说:“一看就不像好人,偷偷摸摸的,包裹的到挺严实,只管自己快活,弄脏被褥把纸巾都用光了 !”
啼笑皆非,落荒而逃。
次日秋枫由爱人陪着去呼和浩特、北京、天津等几家大医院检查了她的甲状腺,检查结果是一致的,需要手术治疗。
最后他们在天津的一家三甲医院等待住院做手术。终于等上了床位,住院后安排第三天手术,都是医生,沟通起来顺畅多了,术前准备就绪。
秋枫躺在手术台上,全身发抖,是害怕,她暗自取笑自己曾给多少人做过手术,都是在安慰病人:“不要害怕”“没事的”“小手术”等等,当她自己面对手术时如此紧张。人总是在说别人的时候很轻松。秋枫开始是全身颤抖,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害怕,不要让同行们笑话她这个基层医生的窘迫。她为了转移注意力,安慰自己想想别的事,突然想起来前两天看过的那句话:“人生啊!是这样的不可预测,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幸福,没有永恒的痛苦。”但愿手术后自己的身体能恢复如初。可是她预感今后幸福的生活与平坦顺利的工作从此就要消失了。她想做完手术回单位和领导申请调换工作岗位。
......
忽然有人唤她的名字“秋枫!秋枫!”。她睁开眼睛看见医生穿着一身手术衣在眼前忽远忽近,说话声音忽高忽低:“手术顺利,做了单侧甲状腺切除,术后继续复查另一侧,必要时另一侧再次手术切除!”她晕晕乎乎的点头表示感谢。几天后病理结果出来是“甲状腺癌”。
秋枫病假一个月到期了,到单位上班,好多经常打电话咨询疾病的患者得知她今天来上班都早早的在办公室门外等候了,她迎接各位患者到办公室,处理完等候的患者就去院长办公室找领导。
自从秋枫来这家县医院工作,已经换了好几任院长,现在是第五任了,她还没和领导们说过几次话,没事秋枫不喜欢接近领导。
秋枫敲开院长办公室的门,唯唯诺诺的说:“院长,我想,我想要调换工作岗位,妇产科工作强度高,大人孩子两条命,压力大,我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我手术后还需要定期复查和进一步治疗。”院长首先对秋枫以前的工作表示肯定,说:“你平时的工作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些年妇产科为医院创造了良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秋枫:“感谢领导的认可。”
院长继续说:“医院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现在职称高,技术好,是我们基层医院难得的人才,和你一起回来的大学生有的调到市里,有的提拔当了领导,只有你在一线坚守了这么多年,很不容易,现在你不当医生可惜了。你不要着急做决定,回去再想一想,身体恢复了还是可以继续工作的,医院需要你,科室新的力量也需要你来带一带。”
考虑到自己身体的实际情况,秋枫诚恳的说:“说心里话,我也不想离开,找我看病的患者多,我放不下那些患者,可是我现在的身体条件不允许继续。”领导让秋枫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
此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沟通,领导决定:“等你的身体恢复好了,你考虑再返回妇产科工作。现在咱们医院要申报二甲医院,需要加强质控科和院感科的工作,你到质控、院感科把这两项工作抓一抓。”
秋枫同意!就这样秋枫调换了工作岗位。
秋枫怀着失落、失望等错综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妇产科,又怀着平常、平静的心情到了质控科兼院感科,开始了新的工作。
接下来新冠疫情开始暴发,她投身于抗击疫情工作中......
秋枫这胃病已经时间很长了,恐怕是愈后不好,总有不适感觉。常常影响睡眠。
那一天的晚上,秋枫睡不着,思绪万千,想了很多:我国的疫情暂时得到了控制,国外疫情还在蔓延,将来会不会影响我们的抗疫成果,我们还需加强防控。医院辅助科室的人员防控意识不强,一旦疫情卷土重来,会增加感染风险,现在必须对他们加强培训,提高防控意识.....
孩子上大学已经三年了,这个舞蹈的专业将来怎么找工作呢?父母亲已经七十好几了,养老问题怎么安排好呢?……
一晚上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
作者简介
蓝兰,内蒙古包头市人,主任医师,曾任职妇产科主任,现任医院院感科兼质控科主任。连续多年被评为年度先进工作者、优秀党员称号,在市级、省级、国家级医学期刊上发表多篇学术论文。喜爱写作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
[记事散文]
习武 (上)
风景独好
中国武术博大精深,历史源远流长。武术有防攻格斗技击的功能,是一种战斗的技术。习武是有讲究的,所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练出筋骨真功夫,非得要从小练,练上个十年八年不间断,才能有所成就。在古代的冷兵器时代,尚武之风盛行。很多习武之人为了找一个改变自己或家族命运的机会而习武。好多个朝代还设立了武科举,那些不想靠学习文化知识考取功名的人,只要好好习武,练就一身好功夫也可以通过武科举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于是在习武盛行的时代也就造就了历史上很多的名将和侠客义士。纵观中国历史历朝历代都有好多英雄豪杰靠着自己超人的武艺在战场上屡立战功,后被封王拜将,成为人上之人,而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随着历史长河的流逝,武术不断变化,内涵不断得到丰富。进入现代文明新社会,法制社会更加健全,靠武力解决问题或者显示武技能耐的时代已经过去。武术,在当代逐渐演变成为今日的一项体育运动(如现在的散打、拳击、泰拳、跆拳道,击剑等等。)或一种能强身健体的健身运动,其中健身已经成为当代武术的一个重要目的。
我在幼年时,有过一段习武的经历,曾有幸拜一位叫李耀宗的武林高手学过一段时间的武术。
我小的时候身体特别瘦弱,母亲曾一度忧心我能不能长大成人。因为家贫,又加之我上面还有哥哥和姐姐,且都是三四岁的小孩,所以能轮到母亲嘴里的食物都是有限的,更别说是有营养的吃食了。母亲在怀我的时候严重缺乏营养,我在生下来时就很瘦小。加上母亲奶水不足,在我自己能吃饭的时候又特别挑食,所以我小时候非常的瘦,是那种皮包骨头的瘦。曾记得母亲经常抱着我去那时村里的合作医疗卫生室找一个女大夫给我看病。女大夫说我肚子里有虫子,就拿一颗黄色的像宝塔一样的糖丸给我吃,说是打虫子的药。有时又说我是有了食,拿一种粉色的叫“果导片”的小药片让母亲拿回家给我吃。还记得有一年村里来了个游医,母亲还给我买了一大包的药。但是这些药吃过后都收效甚微,我依然还是很瘦,不爱吃饭就爱哭。因为瘦,一张脸上光剩了一双眼睛,我妈说我那时眼睫毛还挺长,额头有点高,眼睛有点深陷,鼻孔朝天。邻居们和认识我的人就给我起了好多外号,什么“洋娃娃”、“木偶人人”之类的。我那时已经能分辨出好赖话,母亲抱着我出去的时候(因为瘦,我到四五岁的时候,外出都是母亲抱着,自己不肯走路。),人们就会喊我“木偶人人”,于是我便伏在母亲的肩头哭得头也不肯抬起来。惹得人们哄堂大笑,然后又反过来夸我漂亮,长的好看。
就这样在母亲的精心喂养下我长到了七岁,依然还是特别瘦。这一年,我爷爷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爷爷在国民党当兵时的一个战友,叫李耀宗。他比爷爷小二三岁,爷爷一直管叫他小李子。这个李耀宗很了不起,有一身的好功夫,我曾亲眼见他在空中翻四五个跟头落地时没有半点声音,他拧身一纵像一只狸猫一样非常轻巧地就上了我家的院墙。他手上的硬功夫也挺厉害,我曾亲眼见他一掌把一块砖拍裂成四五块。李耀宗原是山东济南人士。清朝末年,民国初期他家祖上在济南府曾开过镖局。当时李家的“宏远镖局”在济南府也是挺有名气的,鼎盛时期手下的镖师有几十个,在黑白两道上都非常有影响力。李耀宗从小习武,家传又加上家里那么多镖师的指点,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一九二八年五月三日,日本人入侵济南,进城后大肆屠杀,济南城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宏远镖局”的总镖头,李耀宗的爹不甘忍受日本人的凌辱,带领手下十几名镖师愤然抗击,打死打伤日军数十人,最后英勇就义。镖局里其他镖师也死伤大半,后来“宏远镖局”也就解散了。李耀宗那年七岁,父亲殉难后,镖局也解散了。母亲遭遇家庭变故,一病不起,一年后也病故了。李耀宗被一位幸存下来的镖师所收养。他从小恨透了日本人,总想着要给父母报仇。收养他的那位镖师也是当时济南府一位大名鼎鼎的武林高手,他感念李耀宗他爹在世时对自己的照应,对李耀宗悉心教导,把毕生的本领都传授给了李耀宗。李耀宗下了狠心的勤学苦练,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夫。十六岁那年,他辞别了那位镖师一路北上,去到北平参加了国民党,投身在当时北路军总司令傅作义的手下。因其机警过人,武功高强,深受傅作义的赏识,经常被傅作义带在身边负责保护傅的安全。
我的爷爷生于一九一九年民国八年。生在一个农村家庭,家境贫寒,但爷爷有个大姐生得貌美嫁给了当时老包头东河区的一个叫李二子(大名不详)的戏园子老板。我的这位大老姑一生无所出,自己没有生育一男半女,非常疼爱比她小十几岁的爷爷。爷爷得姐姐姐夫的资助,小时候上私塾,中学曾在萨拉齐第一小学就读,高中在包头东河绥远省立第二中学(今包二中所在地)就读。后又去北京读了三年大学(大学名不详)。爷爷学了满肚子的才学,学成归来,也投身到了傅作义的手下,那时傅作义已兼任了绥远省主席,主持绥远(今呼和浩特)一带的工作。傅作义将军是个爱才之人,爷爷也深得重用。因为同在一起工作,爷爷就认识了李耀宗,两人虽一文一武却非常谈得来,后来两人又一同出生入死参加过几场战役,就成为了好朋友。再后来傅作义收编了在萨县、六道坝、黄河一带打游击的郭长青,就把李耀宗和爷爷派到了郭长青的身边,一来是为了帮助郭开展工作,二也是为了监督郭长青。郭长青被招安后编为自卫军第五路,下辖三个团,郭任少将指挥官,爷爷在他的手下当副官,李耀宗任交通员。后期因爷爷与郭长青政见不合看不惯郭的所作所为,彼时国民党统治也已大势已去,爷爷就带着我奶奶离开国民党军回乡务农。后来李耀宗也离开国民党回到了济南,从此两人就这样分开了。
爷爷回乡后,曾担任过村里的会计,兼小学老师,后文化大革命时期,爷爷因政治问题被打成了反革命,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抄走。爷爷被除去村里的职务,多次被游行批斗,身心都受到了摧残。李耀宗在济南也同样被打成了反革命。直到一九八零年,国家下达了文件,他们才得以平反。平反后李耀宗就从济南赶来看望曾经的战友好朋友爷爷。那时两人都已六十多岁了。见面后也是悲喜交集,感慨万分。李耀宗一生没有成家,用他自己的话说在他正当结婚的年龄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谁家的姑娘会愿意嫁给他,后来渐渐年龄大了,也就没有了结婚的心思。而我爷爷娶我奶奶时是在部队里。
爷爷在回乡后除刚开始的几年当过会计和老师,后来一直以务农为生,而李耀宗那些年凭着一身的好功夫,给人当保镖,也给一些有钱人押送一些贵重的物品,走南闯北,到过很多地方。那时我父母还都年轻,对家里(我家和我爷爷住在一个院子里)忽然来了一个这样的世外高人感到非常新奇,闲暇之余便常常去爷爷那个屋听爷爷他们谈天。李耀宗见多识广,说话声音宏亮、风趣幽默,笑声朗朗,极富感染力。他常常谈一些他经历过的趣见趣闻,也和爷爷谈论他们在国民党时的一些事。熟识后,母亲就把我的身体状况告诉了李耀宗。我那时大约看起来还算伶俐可爱,李耀宗也爱逗我玩,就跟母亲说让我跟他学武吧!说练武能锻炼身体,强身健体。我母亲虽然识字不多,但思想却非常超前,尤其是李师傅的一句学武能强身健体更是打动了母亲,于是就欣然同意了。爷爷听了也非常高兴。那时进入新社会,已经不兴磕头行礼这些礼节,但是爷爷还是让我郑重其事地给师傅跪下磕头行了拜师礼。这时父亲忽然想到这样是不是乱了辈分。师傅哈哈大笑,说道:“没事,没事,不要拘泥这些小节。”
师傅从小习武,每天习惯了早起练功。第二天早晨母亲便早早把我叫起来,给我穿好衣服送我去院子里和师傅一道练功。第一天练功,师傅先让我在院子里跑了几圈,跑完后他问我能数到一百不,我点头说能数到。师傅就让我数着数压腿各一百下,然后双腿正踢各二十下,侧踢各二十下,正蹬各二十下,侧踹各二十下。然后又让我把双臂抡起来像风火轮一样正转二十下,反转二十下。师傅说这样练是为了拉伸我的韧带,锻炼我身体的柔韧度,也是学武术最基本的体能训练。我按照师傅的要求练了一圈下来,虽然感觉有点累,但也觉得挺有意思。
上午父亲在我家院子靠南墙的地方栽了木头架子,母亲用面口袋做了两个沙袋,里面装上细沙。父亲把沙袋挂在木头架子上,这样一个简单的拳击沙袋就做成了。师傅做了示范怎样击打沙袋,让我平时没事时就去打几下,可以锻炼我的灵敏度和手上的力道。
就这样我跟着师傅练了几天,师傅把我跑步的时间一天一天的增加,又添加了扎马步、翻跟头几项运动,让我每天按步骤把这些项目练完就行。
就这样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师傅要走了。临走时他对父亲说,让父亲好好督促我练功,说这样练下去保我以后的身体会越来越强壮。然后也对我说,让我好好练功,他下次来再教我练套路拳。爷爷挽留了一番,师傅还是走了。
师傅走后,父母亲每天督促我早晨或晚上必须练一个小时的功,那个时候人们不注重锻炼身体,实际说白了我那也就是锻炼身体。那时候小,身体也柔软,别的不记得只记得后来练到飞起脚来能踢到自己的额头,能绕院子翻一圈的跟头。
就这样练着练着我开始上了小学。虽然身体还是挺瘦,但厌食症改善了不少。
我三年级的时候,师傅又来看过一次爷爷。那次来师傅只住了一个星期。说他和几个朋友合伙给人运送一些货物什么的,全国各地到处走,挺忙的。那个时候,国内的物流还不发达,师傅他们应该是快递公司最早的雏形吧!
师傅那次来给我带了一本叫《少林红拳》的书。这本书是一本32开小本侧翻书,枣红色的封面上竖写着“少林红拳”四个字,里面有“小红拳”和“大红拳”两种拳法,配有一招一式的动作图和图解。师傅说小洪拳很好学但又极难练好,少林功夫的特点就是学会容易学成难。一套简单的小洪拳想要练得出神入化,必须要下苦功练,而且还要边练边领悟其中的内涵。师傅照书给我作了示范,教给我怎样看图怎样练,嘱咐我就照这个慢慢练,不要急于求成,要一一招一式扎实地练。
这本《少林红拳》的书一直被我珍藏保存到我长大,后来父母迁入新居我的一箱子书未被带去,老房子因年久失修漏雨,把我一箱子的书全被雨水泡了。这本《少林红拳》也在里面,被泡得不成了样子。我后悔不迭,后悔没把这箱书带到新居。
师傅走后,我每天就照着书上的招式比比划划地练。一段时间后,父亲见我把“小红拳”上的招式练得像模像样的,就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木剑给我玩。这把木剑也不知是用什么木材做的,拿在手里非常沉,剑身有二尺多长,剑柄上刻着鱼鳞纹,打磨的非常光滑,并漆着粉白蓝三种颜色的花纹。那个时期国内的电视机里已经开始播放那些香港的武打动作片,像黄元申主演的《霍元甲》了,梁小龙的《陈真》,李连杰的《少林寺》等等。看过这些影片,更增加了我对武林人士的崇拜。我用母亲织毛衣的毛线给我的宝剑做了个剑穗子,又用母亲缝衣服剩下的一块黑色的布给剑做了一个剑套,缀上带子,就能背在后背上。于是我每天放学后就会非常拉风地背上我那骚包的大宝剑,昂首挺胸像一个大侠一样去街上逛荡上一圈。成年以后,每当回想起当年的举动,都觉得那时太幼稚可笑。
师傅几乎每隔两三年就来看一次爷爷。我五年级的时候,师傅又一次来看爷爷,爷爷那时已经缠绵病榻多时行动都艰难了。师傅给他带来很多的营养品。那时我的身体也已经强壮了不少,师傅见到我挺高兴,他知道我爱看书,给我带来一套金庸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这套书一共四卷,是32开的侧翻本,棕色的硬皮封面上用隶书体竖写着“射雕英雄传”几个大字,下面是作者“金庸”两个字。封面上的画面是在大漠里,空中飞旋着两只大雕,成吉思汗和郭靖两人骑着马,成吉思汗弯正弓搭箭射雕时的情景。那套书是我第一次接触过的武侠小说,一下子就被里面的人物、故事情节迷得神魂颠倒。废寝忘食地把四本书都读完。可惜这套书后来不知被谁借走未还回丢失了。
师傅还是挺忙,四处的跑,他面容苍老了好多,但精神头还挺好。在爷爷一再的挽留下,师傅那次住了十几天。走的时候爷爷拉着师傅的手老泪纵横,师傅也红了眼眶,我们在旁边看着也都心酸不已。师傅对爷爷说他有空就会再来看爷爷的,爷爷才松了手让师傅离去。
五年级暑假的时候,乡政府(那时候叫公社)要给全乡各个村子的村民更换新的户口本。我就央求父亲给我换一个名字,父亲想了一下说换也可以,要换就按照家族里的规定起一个名字。我们刘氏家族在我们村也属于大户,解放前家族里有被推选出来的族长,也有自己宗族的祠堂,遇上族里有什么大事都是族长出面主持公道,家族里有家谱,每一辈人的名字都得按照族里的规定起,然后才能上了家谱。到我这辈人的名字都是三个字,第二字都是“汉”字,第三字的偏旁部首必须是“山”字。我因为是族里同辈中最小的一个,又是个女孩,而且进入新社会后,人们的宗族观念逐渐淡泊,所以也就没人来管我叫什么名字了。父亲那时给我上户口仓促中未想好名字,就用我的小名上了户,所以我上小学时一直用得我的小名。如今村里给换户口本,也赶上我秋季要升入初中(我们那时的学制是八年一贯制,小学五年,中学三年。),我正好可以改一下名字。我那时正每天废寝忘食地读武侠小说,对小说里那些行侠仗义,仗剑天涯的侠客义士崇拜得不得了,就想把我名字的第三字用一个“侠”字。但是父亲不允许,说女孩子家叫个“侠”不好,要起也只能在带有“山”字偏旁的字里找。于是我只能勉为其难地用了海峡的“峡”字,与侠字同音。等新户口本发下来,果然改了新名字,只在曾用名一栏保留了我原来的名字。
升入中学,因离家较远,需住校,学校给我们住校生安排了那种十几个人一间大通铺的宿舍。那个时期人们的思想还比较闭塞比较封建,为了不被人当另类的看待,我习武的时候多是在晚上或清晨,尽量避开人。 我在学校后面大操场的东面找到一处院子,这处院子的房屋主体已经建成,只是没做内装修,院墙也已圈起,院内堆了一垛一垛的红砖,看样子建成那样停工已多时了。我一看这个院子正是我练功的好地方。以前常听师傅说在梅花桩上练功,实修价值颇强。梅花桩功内练肝、心、脾、肺、肾内五行气血之功,外练筋、脉、肉、皮、骨之外五行筋骨之功,长期坚持,能达到内外双修,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功。原来我因环境条件不允许一直未练过,如今看到这么多的砖,我突发奇想用砖码成梅花桩的样子在上面练功。在梅花桩上练功,主要是练习手法与步法的协调功夫,开始先走直线形的低桩,待功夫长进了再跑桩,等在桩上行走自如后,才能在梅花五行桩上练习相应的套路拳。我初练,就用砖码成低桩的样子在上面练简单的直线行走。然而看似简单的直线行走,等练起来却也不简单,稍不留神,掌握不好速度,腿脚配合不当便会掉下桩,踩不稳就会踩翻砖摔倒在地。刚开始的几天极不顺利,腿上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手上也蹭掉了皮。就这样又练了几天,慢慢地就掌握技巧,腿脚渐渐和身体前行的速度配合自如了,掉桩的次数也减少了。我一直羡慕师傅那一手的硬功夫,空手劈砖,半块砖就应声而落。如今眼前有这么多的砖,何不也练练空手劈砖。我原来也常打沙袋,手上也有点力道,但是这空手劈砖的硬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我连着练了十几天也没能劈碎过一块砖,心中暗想如果师傅要在就好了,可以问问他这个空手劈砖有什么技巧。就这样,一晃开学一个多月过去了。
我练功时虽然是尽量避开人,但时间长了还是有风声透露了出去。这天课间,我在前面走,后面有个男生忽然阴阳怪气喊了一声“刘大侠”。十三四岁的时候,正是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的时候。那个男生这样一喊,我就受不了了,转回身挥手冲着他胳膊就劈了一掌。我那时天天劈砖,虽说没劈碎过砖,但手上的力道还是有的。那个男生被我劈了一掌,抱着胳膊疼得呲牙咧嘴,随即恼羞成怒扑上来就要拼命。我飞起一脚一记侧踢踢在他前胸,他倒在后面的桌子上把桌子撞的稀里哗啦的。随后还要扑过来和我拼命,后被几个同学拉住把我俩分开了。那个男生骂骂咧咧,扬言要找人报复我。我冷眼瞅着他并未说话。
我这个人从小到大从来不爱惹事,在学校一直也是乖学生,如今发生了这事心中也觉得自己当时有点鲁莽了。那几天我没再去练功,上下学也尽量和同学搭伴而行。倒不是怕,是自己孤身一人在外求学,真要被人一闷棍打倒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还是防着点为好。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一直也没事才慢慢放下心来。后来在班里呆久了才知道,原来那个男生只是个咋咋呼呼虚张声势的主。直到多年以后,有一次参加一个同学的事宴一帮同学聚在一起又见到了那个同学。大家见面后对小时候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早已是当笑谈回忆了。那个同学笑着和其他同学说我上学时可恶了(恶读wu,我们当地的话,可恶是形容一个人厉害,难缠的意思,并非完全是贬义词。),又问我现在还那么厉害?我笑着说要不咱俩再比划比划,看看谁厉害。那个同学当时头摇的就像拨浪鼓,说他小时候都打不过我,如今老胳膊老腿的更不经揍了。惹的一帮同学们都哄堂大笑。(待续)
作者简介
风景独好,本名刘汉峡,小名二梅,呼和浩特人。永葆初心,清静生活。热爱文学,畅游书海,钟情写作。曾在多家平台发表诗歌散文小说。
[游记]
追寻若尔盖草原(二)
修 齐
九曲黄河第一湾
清晨的若尔盖县城(位于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境内),空旷而清冽。顺着街道望去,无遮无拦,没有成排的行道树阻挡视线的停顿,眼睛可直愣愣抵达你想到达的地方。两边摆摊的小商贩穿上了棉衣,身着短袖的我们彰显着外乡人的身份。
今天是此行的分界,远行与归去的转折。看着地图,生出的许多新念头稍纵即逝,立刻回到早已锁定的目标——九曲黄河第一湾。就暂且把念想交给未来吧,让时光在继续远行的召唤中飞扬。
早饭后,一路向前,驶向更西更南的草原深处,骋没于那种辽远的苍茫中。草丛中肥硕的野兔总是在你发觉时早窜出几米开外;数量繁多的灰鼠,偶尔的几次刚与它贼溜溜的眼睛相对,便逃遁的无影无踪。
一支队伍迎面而来,衣服款式统一,皮袍胸腹部缀着密密长长的流苏,眼瞅着就要拖在地面了,多数是黑色的,也有皮袍黑底白花,或者干脆换成黄袍灰袍白袍的。它们悠然从容,注视着停车让道的我们,慢慢走开,不时回头张望,哞哞叫上两声,它们是在告诉我们这里是它们的乐土吗?若尔盖,藏语是牦牛喜欢的地方,名副其实。
马背上,身形健硕的牧人,远远的守护着牛羊,任凭它们悠然自得。当你有机会与他们近距离相对,他们会回你以憨憨的笑,黝黑的脸上写满风霜,眼睛里却溢出让人不由得想要信任的光芒,清澈,安宁,祥和。
毛主席深情地赞誉为中国革命史上特有的“牦牛革命”,就发生在这片土地上。在红军长征过境、驻留阿坝州的一年多时间里,马尔康(阿坝州府所在地)及周边地区藏、羌族同胞,以仅有的20万人口,人均年有粮食200公斤左右、人均牲畜不到两头的条件下,承担起了支援10万主力红军给养的艰巨任务。
这里孕育的山水草木,不曾改变,依然丰腴美丽;这里生活的人们,不曾改变,依然朴实勤劳,默默奉献。
驻足车旁,目力所及之处,高处是纯净的天,悠然的云;远处是绵延起伏的山,没有巍峨耸立的厚重肃穆,有的只是相伴相随的水乳交融,与这黄绿交汇或浓或淡的巨型油画,还有眼前这些让画面生动鲜活起来的大大小小的生灵......这是种相互孕育的和谐,这是份没有主次的存在,这是幅人与自然和睦相处的画卷。
一阵秋风吹过,野草纷纷弯下腰,深藏在下面的沼泽明晃晃的露了出来,不知为何,我竟固执的认为,当年红军草地夜行时,一定从这里走过。记起张爱萍将军《过草地》的诗句:
绿原无垠漫风烟,蓬高没膝步泥潭。
野菜水煮果腹暖,干草火烧驱夜寒。
随意坐地堪露宿,卧看行云逐浪翻。
帐月席茵刀枪枕,谈笑低吟道明天。
绿原依然,蒿草如旧,那风那云那月那黑泥中的浅滩深潭还在,它们就在眼前如画的风景中,可当年面对围追堵截、缺衣少粮的你们,这是怎样的灾难?以月为帐,以草为席,以枪为枕的你们,野菜果腹,干草驱寒,却随意谈笑低吟,坐看云起云落,这又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一直以为坐看云卷云舒要有一份闲适与出世,原来胸怀苍生疾苦,肩负民族存亡的你们,我头脑中豁达豪迈无所畏惧的你们,那时那刻竟如此洒脱浪漫,这种对生活、对明天的热爱与期待,是对风花雪月全新的诠释。
突然想起歌词,我走过你走的路,这算不算相逢?我吹过你吹的风,这算不算相拥?眼睛顿时潮湿。山河依旧壮美,让华夏儿女如醉如痴,我们追寻着你们的足迹一路而来,在这里,与你们不朽的精神与高贵的灵魂相遇。这片草原上,有一座红军过草地纪念碑,也有周恩来总理题写的“红军长征走过的大草原”的石刻,但我想更多的纪念碑,更多的石刻,矗立在每一个走过这里,或一生不曾走过这里的中国人心中......这盛世如你们所愿,山河壮美,国泰民安,你们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我双手合十放于胸前,向不同的方向深深鞠躬,心中突然升起强烈的冲动,我有什么理由不去追随这种信仰?
淹没于这大气的天地之间,我似乎是跳跃在山峦草地溪水间的精灵,穿越于时光的隧道,在历史与未来的碰撞中汲取着力量。
白色的车此刻就是我们飞翔的翅膀,在这片川西北高原的绿洲上,在这片素有“云端天堂”美称的高寒湿地草原上,我们继续前行,追寻心中的梦。
进入唐克,视野里有了成排的房舍,有了挺立的树木,绕过山丘,远远地看见先前露头的金顶便不再遮遮掩掩,露出了它下面褐红色的墙,周围气势宏伟的金色宫殿如众星捧月般将它守护,高高低低的房舍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排布开来。我才惊觉,黄河九曲第一湾之畔的索克藏寺到了。寺院全名“索格藏扎西钦林”,意为“索格藏吉祥大乘州”,始建于1658年,属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而这里俨然就是一个笼罩于佛光中的祥和村落,世外桃源。
据传,唐克草原有个强大的藏族部落,之后“索日”(蒙古族)的部落也来了,在这片草原上,他们共同生活。一户藏族老两口,与一家儿女成群的蒙古人家成了中国好邻居。他抱养了邻居家的一个儿子,取名索母嘎居(蒙古族的男孩)。老人十分疼爱这个孩子,送他到西藏求学。他考上了“格西”(藏传佛教之学位),又升为“堪布”(藏传佛教最高主持人),大家都尊称他为“布克瓦”(知识渊博的人)。 学成后他回到了唐克草原,建起了第一个寺院,宣扬佛法,祈福治病,为人消灾,送灵归天,深受群众爱戴。后来,蒙古人家要迁回老家,这里的藏族人民依依不舍,在大家恳求下,索母嘎居留在这里。一百年后,索母嘎居圆寂了,人们将这座寺院称为“索藏”(向蒙古族要的儿子),此后历代转世活佛都叫“索藏喇嘛”。这座寺院是华夏民族大融合的历史见证。
索藏寺前,白河(嘎曲)缓缓流淌,它是黄河上游一级支流,发源于四川红原县壤口乡与刷经寺镇之间。白河与黄河的传说,有很多版本。有人说黄河本一路向西寻找大海,因为白河深情呼唤,改道四川,相聚后一起奔赴大海;有人说黄河与长江是阿尼玛卿雪山两个女儿,遵照父命执行任务,约定相会大海。妹妹长江(挚曲)一出家门向南流淌,直奔大海。姐姐黄河(玛曲)进入若尔盖唐克草原时,被东南方的岷山主峰(松潘黄龙) 雪宝顶神山吸引,身不由己折向东南……幸亏父亲提醒,才没有偏离方向,为了滋润西北大地良田沃野,滋养这里的万物生灵,她坚定信念,携白河为伴奔向西北;还有人说,白河是黄河失散多年的女儿......
此时的白河,正情意绵绵的向前流淌着,恬静而温柔,毫不为自己的身份纠结,她也理解,所有的传说都包含一份美好的希翼。
转过几个山丘,视野里多了蜿蜒的银色飘带 ,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看不清来自何方,去向何处,是在慢慢汇聚?还是徐徐分开?天地间的画布顿时生动起来,充满了神韵与灵动,云蒸霞蔚......我无法判断这是不是黄河?我所见过的黄河浊浪滚滚,没有这般清丽婉约。一瞬间,车过山丘进到山洼,眼里就只剩下周围山丘上的绿草野花了。迷茫间,突然,丝丝缕缕的耀眼光芒点亮了眼睛,是黄河!她一路从容走来,宽阔的水面拥抱着大大小小的山丘,似一个个小岛分散在水中央 。而她看起来竟像被争抢分割开来的一条又一条水道,变成千条万缕。仰卧于河流中的丘状高原,此时如娇小的婴孩,露着甜美的脸庞,满足地享受着黄河母亲的滋润。陪伴在它们身边的红柳林,美美的将婆娑多彩的衣裙倒印在水中,映衬着水中的蓝天白云。秋风拂过,波光粼粼。
我们已进入黄河第一湾景区了。
天边云梯入口处,显示海拔高度3447米,此时才理解了李白“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诗句。“神驹千驰连黄河,祥龙九回腾一湾”的对联静静看着进入扶梯的人们。扶梯最顶端连接着法螺观景台,这个型如法螺的观景台共三层,是观赏第一湾最佳位置,海拔3610米,法螺这一名号为这里增添了神秘的宗教色彩。不知何时起,僧人用海螺制造法器,故称为法螺,只有右旋海螺(逆时针旋转的海螺)才能做法螺。乾隆皇帝有诗赞过法螺:“螺多左旋,稀有右旋,孰谓生海,而能从天。”据经书介绍,海螺只有经过五世轮回才能变为右旋法螺。这种现象与地球自转,以及地磁场有关。海洋生物学家表示,远古时代地球曾发生过磁场颠倒现象,对生物进化产生影响,导致生物基因发生突变,最终形成逆时针旋转的生物形状。但是这种生物性状,其基因在遗传上并不占优势,成为了隐性遗传性状,基因却没有完全消失,所以数百年的海螺后代,或许因机缘巧合,隐性性状得以突显,人们才可能得到一个逆时针旋转的海螺(即指其螺纹由螺顶向外逆时针方向旋转)。这样看来,海螺想成为法螺,如经书所说历经五世轮回,并不夸张,人们赋予它极多的寓意也在情理之中。逆袭成功、华丽转身的背后有多少我们想不到的忍耐与抗争?不同凡响的身价需要不同凡人的付出来支撑。
进入云梯,你才发现,你正在电梯的移动中穿越黄河的文化长廊,仰头,古人对黄河的礼赞呈现在眼前;回首,那些美妙的诗句就在你的身后肩头。两侧高大明亮的观景窗户,把高山草原的壮美切割成一副又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视野渐渐开阔,黄河似从远古静静地来,没有喧嚣,没有怒号,有的只是平静与从容。“黄河九曲天边落”,再妥帖不过的描述。
站在法螺观景台最高处,极目四望,那悠远的山,那温柔的草,还有那一座座白色的帐篷,陪你一起,凝神屏息的目送着面前缓缓而来,默默而去的水流,廖远而宁静。偶尔间,翻飞于水上的大型水鸟,留恋于草地上的马牛羊群,隐没于红柳、水草中的山鸡野兔和不知名的小动物们,应和着聚集在观景台四周自由歌唱的飞鸟们,划破了这种寂寥,原来,它们是在合奏,商量着为滋养了这片生机的静静流淌的水姑娘们伴舞。此时,白河与黄河就在它们与我的面前交汇融合,似情侣,如母女,像朋友,久别重逢后,相拥着翩翩起舞,留下一个长长的S型妙曼身姿,飘然沿西北方向而去。
沿着栈道缓缓而下,山丘间的庙宇佛塔此时就在眼前,另一侧的山道上,磕着长头行进的信徒此刻正高举着合十的双手跪在地上,不远处的帐篷里袅袅的炊烟正在升起......这百转千回的水,此时还在不声不响的流淌着,滋润着周遭的一切。很难想象这涓涓细流,有一天会凝成奔涌滔天之势, 汇入汪洋大海,而她所承载的精神也已深入到这个民族的血液经久不衰......海纳百川因着海的包容,成于川的执着,这该是世间最美好的双向奔赴之姿态......
流连于你的身旁,我只想轻轻对你说 : 感恩你!谢谢你!我爱你!黄河九曲第一湾!
2020.8.24
中国文苑小说散文专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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