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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里
司晨的雄鸡
啼出东方第一缕曙光
为山村上釉
这方山水人烟稀少
山多弯大。晨起出门
遇见四月唇红齿白
仿佛词语的后院
去河边的村民
牵着黎明，好像牵着一头奶牛
在河边饮水
此刻，时间的春天与词语的春天
刚好相遇
草丛里的石头
坐了一天，也没见你动一下
是睡着了还是在低头思考
干净的空气有些温润
未被人用过
夕阳，像一坨燃红的牛粪
熄灭后，灰尘落满山岗
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依然一动不动
像一堆过期的时光
成为生活最深处的孤独
背红回家的人
男人，一个负重前行的词语
一把锄头真好
将深埋在时光里的果实挖出来
赤条条泛出生活的甜汁
晚霞中的山路平仄有韵
来来回回，这样的技巧
从来都不需要练习
岁月静好，夜色仿佛一块橡皮……
连枷
一根竹竿，三截或四截木棍
与篾条制作而成的连枷
看上去一副老相
它的老，与新旧无关。它的老
是农耕文化智慧的结晶
它有从麦壳里取出麦粒的本领
这种被沉默无声收藏的农具
寻常看不见，偶尔露真容
君临的最好时机是麦子收进晒场
噼里啪啦
一群同义词
声势浩大
连枷过后，麦秸亲热的抱团
精彩的童年就藏在里面
当我从岁月里回头
童年已远，连枷隐匿无踪
只有乡亲们高高举起连枷的身影
晃动在我的泪水里
与一只瓢虫相遇
一只瓢虫，被时光的无影腿踢伤
拖着
——生活沉重的行李箱
因为用力
悬在一片树叶上入寐
清晨，颠沛中的瓢虫
从雾霭里醒来
揉了揉眼睛，一夜的晃动
让它感到眩晕
此刻，我们目不转睛的辨认对方
是不是
童年走散的伙伴
筲箕
在乡下，用篾条编织的筲箕
简单，粗糙，经久耐用
这种炊具用来淘米，洗菜
盖住我们吃剩的饭菜
一个筲箕有干不完的活
从早到晚，日复一日
在烟火的熏呛中
整个厨房、日子和生活都跟着转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
母亲老了，筲箕爬在背上
被母亲背出背进
像背着熟睡的孩子不肯放下
蚯蚓
蚯蚓在土里劳动
播种吉祥，无论土地多么贫瘠
——从不嫌弃
蚯蚓步伐细小
身体红润。一辈子细嚼慢咽
用自己独特的技艺
一寸一寸抵达心灵的原野
做一根蚯蚓如何
将体内的弓拉满
无声地来，无声地去
依然故我的生活
像一个真理在握的人
玉米秆
玉米掰完了，留下秸秆
这个时候虽然苞谷已经熟透
但秸秆依然多汁
那是尚小，无法甄别甜或不甜
就跑进地里乱折
甜的拿回家，有时父母也吃
……忙完田里的农活
村民便着手地里
这时玉米秆已经枯萎、变黄
微微弯曲，砍刀过后
灶膛是它们最后的归宿
卖爬沙虫的老人
坐在天桥边的老人，仿佛
坐在时间的隔壁
脸上的皱纹如同干裂的烧饼
路人的目光只是偶尔
与老人和爬沙虫有过瞬间的交织
虫子不停地爬上盆沿
又被老人一次次刨回盆中
像一只苍老的手
刨动另一只苍老的手
刨得时间揪心的悲切
唉，我是多么容易被生活击中
却找不到伤口……
蝉蜕
前生已经了结，不飞了
也不叫了。静静地趴在树干上
但我总觉得
它与生活还有纠葛
再次相遇，我已不是那个
采蝉衣换取碎银的少年
今天，我想将它的遗容镶框
挂在岁月的墙上
法国文学家托马斯·布朗爵士说:
“你无法延长生命的长度，
却可以丰富它的内涵…….”
凡羊，本名：吴天富，男，四川江油人，已在《诗刊》、《青年文学》、《四川文学》、《星星》、《诗选刊》、《诗歌月刊》、《广西文学》、《星火》、《鸭绿江》、《奔流》、《参花》、《当代文学》等刊物发表诗歌。出版诗集四部，现居成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