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织布,纺线最耗时,但线的制作不仅是纺线,还有浆线,那是从“线线”到线线的关键环节,也是线线的蜕变。
拐拐飞舞缠线线。把纺成的线穗子,再缠成一把一把圈形的线团,以备浆线。缠线用的线拐子造型特别,有点像现代高楼建筑造型奇葩的样子,中间一根适手把握的横木,两头是流线型的木棒,反方向扭转着,木匠用榫卯结构将三根木棒连接起来。女人们将线穗子挑出线头来,绕着“8”形,缠在拐子的几个角上,缠满了取下来,就是一把圆形的线团子。外婆和母亲是用线拐子最多的。她们一手舞着线拐子,一手理着线穗子,随着她们上下左右绕动,胸前似乎呈现出一个圆球,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他们却镇定从容,不慌不忙。当拐完一个线穗子,手指从嘴里沾点唾沫,把两个线头在膝盖上一搓,搭在一起,一盘一折一拉,便用这花花头接线法,续接上了线头。因为这种方法接线牢固,也没有疙瘩,不影响后面接棉和织布。至于什么是接棉,我后面还会说到,这里暂时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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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面糊里浆线线。这道工序看起来简单,其实藏着大智慧。外婆的浆线方法和别人不同。她把头茬白面和成面团,就像擀面条,只是要把面片擀到极薄。切成碎片,用麦秸烧锅灶,像摊煎饼一样,把碎面片烙到六七成熟,决不能烙过了,更不允许焦黑,那样浆出的白布会显得污脏。碎面片变成了干干,晾干捣碎,浇上水,拌成面糊糊。母亲便将一把把的线团浸到面糊里,不断翻动,让每一根线都吃饱面糊,抖一抖挂在支起的横木上晾干。稍干,用短短的擀面杖带着线向下拉动、用力抖,去除多余的面糊,抖开粘在一起的线。这时,你再看那些线,似乎吃饱了面糊,也抖擞了精神,变得光滑筋道,彻底由软绒绒的棉纺线,变成了筋道光滑的织布线。为后面成为千磨万穿的“经丝”练好了筋骨,也会减少织布时断线。
竹筒筒上缠线线。经过了面糊的增筋壮骨,又历练了抖线的摔打,浆好的线团即将分赴各自岗位,为下一步集体战斗做准备。这次一改过去小轮往大轮上倒线,变成了线团分别倒在竹筒上。一台铰线车飞转,一个个竹筒子哗啦啦响,远比纺线线快多了。用不了多久,成百个竹筒缠满了线,形成真正的纺锤。完成竹筒缠线,是为下一步“接棉”做准备,也有叫接线的。用接棉这个词,我觉得比较合理,因为这些线接着就要上织布机,开始织棉布了。接棉是个大排场的工作,选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找一处场面开阔的地方。按计划织多宽的布,就是母亲常说的三百头或五百头。用铁杆子固定那些缠着纺锤形线的竹筒子,并能使它灵活转动。这个时候,我往往会发挥作用。用我学过的算术,计算竹筒的分布和间距,先在远处一个点上扎个木杆子,以此点为圆心,以场地宽度为半径,画一道弧形,在这条弧形线上布置竹线筒位置。我的这个设计与操作,获得了外婆和母亲,还有大姐她们的称赞,很是自豪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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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摆开,前方是一排旋转着的纺锤型的竹筒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人,守着几个木桩子。一根根线从竹筒上牵引过来,在大姐的手上形成了一大把的线,她从右转到左,把一把线交给守木桩的人,挂在左边的木桩上,然后又从左向右走,再把线交给右边的守木桩的人,就这样左右来回走动,竹筒极速旋转,哗哗声不断。大姐的步伐轻盈而又沉稳,长长的线把子在木桩上挂得越来越高,阳光灿烂的大院里,鸟儿不鸣,知了不叫,只有哗啦啦的竹筒声,伴着大姐轻盈的脚步声。没有纺线时的欢笑,更没有顽皮孩子的搅扰,这是一个有点庄重的时刻。因为大家都要操心,一旦哪一档线挂错,将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若真那样,一团乱麻,无从下手,怎一个“乱“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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