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式唱和”及其艺术奇观
在《毛泽东诗词鉴赏·增订二版》中,毛泽东主席的作品从原来的56首增加到67首。《毛泽东诗词唱和》由著名诗人贺敬之题写书名,是国内第一本正式出版的学术性专题著作。该书分为两辑,共选录唱和作品159首。第一辑选录唱和作品117首,其中毛泽东主席的23首(“选动”15首,“规动”8首),占他自己全部67首作品的三分之一。这说明毛泽东很好地扮演了“选动”与“规动”的双重角色,并且在“唱”与“和”两方面都具备深厚的艺术修养。同时,也艺术地印证了毛泽东主席历来为人称道的领袖风范与君子胸怀。
集政治家、军事家、战略家、哲学家、书法家、诗词家等多重身份于一体,毛泽东主席所有的唱和作品,“情不由己”地成就了当代诗词创作的“大家手笔。此前,我们都知道有一个“毛体书法”的说法,那是对毛泽东主席特色书法的高度赞誉。既然毛泽东主席的诗词创作具有更为重要的艺术成就,那么是不是也应该有一个“毛式唱和”的学术概念?笔者认为:从《毛泽东诗词唱和》一书来看,这个“毛式唱和”不仅早已客观存在,而且已形成一个几乎无与伦比的艺术奇观。
第一,无论是以“选动”而“首唱”或者是以“规动”而“和唱”,毛泽东主席总能自觉不自觉地在深度、气度、情怀、格调、境界上“棋高一着”“技高一筹”。“首唱”如《沁园春·雪》、七律《登庐山》等作品,《沁园春·雪》早已成为经典的不朽之作而脍炙人口。“和唱”如《蝶恋花·答李淑一》《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七律《和柳亚子先生》、七律《答友人》等作品,《蝶恋花·答李淑一》开创性地运用浪漫主义艺术方法表现革命同志在现实生活中的伟大爱情及真挚友情,诚可谓“感天地而泣鬼神”。
第二,就一般唱和而言,针对“选动”的“规动”创作难度较大。因为“规动”不仅是在规则方面的形式选择,而且还要避开“选动”在语言、词语、意象、境界等方面的重复。在毛泽东主席“规动”作品中,既有针对诗的“和唱”,也有针对词的“和唱”。伟大如毛泽东主席,非常善于在“规动”中后发制人、后来居上,尤其善于通过“规动”展示其卓越的艺术才华。
让我们对比欣赏一下陆游与毛泽东的两首隔代《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陆游的这首《卜算子·咏梅》以梅喻人,上阕写梅花的逆境遭际,下阕写梅花的气节操守。1961年12月27日,毛泽东批示内部印发其《卜算子·咏梅》时,曾在陆游的原词之后加注说明:“作者北伐主张失败,皇帝不信任他,卖国分子打击他。自己陷于孤立,感到苍凉寂寞,因作此词。”后代读者从梅花的命运与品格中,在看到陆游那无可奈何之落寞身影的同时,也自然从中意会了词人那“零落成泥碾作尘”之后的玉洁冰清的精神世界。而毛泽东在其“和唱”《卜算子·咏梅》小序中,则开宗明义地说明要“反其意而用之”: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同样是以梅喻人。梅花美丽、积极、勇敢、坚贞的艺术形象,通过上阕的一个“俏”字表露无遗,更通过下阕的一个“笑”字令人耳目全新。从某种意义而言,毛泽东的《卜算子·咏梅》在艺术成就上丝毫不输于陆游;而陆游的《卜算子·咏梅》,在思想境界上相对于毛泽东的作品就只能自叹不如了。如果说陆游的作品体现了一种“寂寞”中的凄清之美,而毛泽东主席的作品则体现了一种“烂漫”中的热烈之美——当然,这其中肯定具有时代局限的因素,但却也不无作者本人的胸怀与境界之差异。
第三,由于毛泽东本人身份的特殊性,有机缘、有能力、有水平与之进行诗词唱和者,多是政治界、军事界、文化界、教育界的一些著名人物,如罗章龙、朱德、董必武、叶剑英、陈毅、柳亚子、林伯渠、郭沫若、郭化若、杨开慧、李淑一、赵朴初、周世钊、孙俍工、陶铸、邓拓等。因而,毛泽东的这些唱和之作,更多地体现出“以诗言志”的突出特征。在一般的体裁形式上,他往往能艺术地融进一些相关的时事内容。如七律《和郭沫若同志》:
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
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毛泽东的这首和唱作品,创作于当时复杂的国际背景之下,是一首针对性很强的政论诗。在“金猴奋起千钧棒”的鲜明艺术形象中,作者既高屋建瓴又循循善诱,准确地分析出电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在“妖雾”现象之后那“玉宇澄清万里埃”的精神实质,让振聋发聩的思想在令人深思的诗句中得以充分的艺术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