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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小记
冬天还未开始，春天就到来了？
这幸福来得过于毛躁
接近于虚假
清晨六点，我出门赶往郊区
路上的车和往常一样
没有减少，也没有增多
它们和人不同，不知道今天是节日
它们和人一样，一辈子都在讨生活的路上
2021.2.3
看戏
从小至今，看桂剧，粤剧，京剧
或者一些说不出名字的戏曲
印象最深的是这样的情节——
被侮辱，被欺负，有冤屈
就盼望青天大人
没用，就盼望高一级的青天大人
再没用，就盼望更高级的青天大人
还没用，就盼望拿着尚方宝剑
微服私访的青天大人
最后是进京，盼望皇上
总有一些冤屈会得到化解
一些正义得到伸张
于是编成新戏，敲锣打鼓地欢喜。
2020.3.6
另一场雨
如果这场雨持续一夜，悲伤
会不会相应上涨几毫米？
雨的声音紧张而尖利，像不像
狐狸对狮子的训斥？
昨天还好好的鱼，今天死了
是因为腮的问题，还是谁改变了
河流的水质？
你从单位下夜班出来，刚过解放桥
就被堵在民生路口——
一场雨在制造洪水，另一场在心里沉默
像无人堪说的委屈
2020.3.17
一种态度
我不是一个缺乏原则的人
大部分时候我也和你们一样
以怨报怨以德报德
但对变态者和疯狗
我尽量避而远之
不让它们挤占心里一寸地方
我没兴趣围观变态表演
也没有义务安慰一条疯狗
助它回归正常
让肮脏者更加肮脏吧
让堕落者加速堕落
让蛆虫在尘埃里尽情舞蹈
并得意洋洋地滚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自生自灭
2020.3.12
悲哀
想写一首诗，找不到句子
像被人诽谤，找不到回应的方式
走在路上，青草硬如花岗岩
超市里面热闹温暖，你竟有些羡慕
唉，这世间的苦那么多
这人的心那么恶……
2020.6.14
约等于零
那一年汶川地震
土房里的母亲在最后时刻用身体
庇护着女儿，直到遗体被分开
双手仍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上个月在武汉
一个白发老人跑进医院求一张床
请医生抢救没有床位的儿子
医生赶到时，他儿子在医院门口的
汽车上刚刚停止呼吸；
昨天，泉州佳欣酒店的废墟下
消防员挖出四岁的姐姐和两岁的弟弟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
但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他们死于天灾和意外，不再有其他原因
他们的身子太小，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的分量太轻，像一阵风
约等于零
2020.3.12
荒芜之诗
十年前我编报纸，他们说
这是黄昏事业
这几年我编书，他们说
这是黄昏产业
后来我想辞职，做想做的事
他们说算了吧
这只会给你满身伤痕
下午五点，我从单位大楼出门
一个人穿过荒凉的新城
七点整，回到旧城区
那时夜幕笼罩，大雨将临
2021.1.15
生与死的相对论
一件事情越来越清晰，一件事情
越来越模糊
其实它们是同一件
但他们给我两个结果
我哭了一会，又笑了一会
——这世界如此复杂
这世界并不复杂——
那件事，有人希望它越来越
模糊。而在上帝的心里
它异常清晰
2021.1.18
不眠之夜
一个知其名但无私交的人
在微信群里发布了一些文字
关于理想与汗水，疑惑与决绝，往事与未来
那倔强、愤懑，以及可能的幼稚
让你百感交集
你无数次拿起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
最终又默默放下……
2021.3.2
居家小记
这些天，你们无事可干
只能吃零食，喝茶
交流最近的时事
对一些现象，你们愉快地
达成了共识；对另一些
你们和往常一样辩论，争吵
以沉默收场
像不认识一样
各玩各的手机
二十年前刚刚认识的时候
你们也是这样
吃零食，喝茶，聊天
但默契地守住一条底线——
不吵，不闹
不说对方不爱听的话，哪怕
最终像今天一样
归于沉默
刘春，1974年10月生。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钟山》《天涯》《上海文学》等。在《花城》《星星》等开过诗歌研究专栏。著有诗集《幸福像花儿开放》、新时期诗歌研究专著《一个人的诗歌史》等十余部。现居桂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