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套车文学精品
王建生
绿叶连天碧,果香扑鼻来。徐古生态果园,好大的一个园,有梨子种植区,桑葚种植区,还有主导产品蓝莓种植区。仅蓝莓种植区就有4大片,面积5OO亩,插花在村湾、山林、塘堰之间,方圆几公里,花艳了新洲区徐古街道的谢元和周山两个村。
这也叫园子?哪有如此阔绰的园子?随意切下一块就足以装下鼎鼎大名的“拙政园”,加上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如果刘姥姥一觉醒来,迷迷糊糊地走进蓝莓园,真不知会发出怎样的惊叫!
梅子成熟的时节,江南的天多愁善感。高兴时眉开眼也笑,那热情,让你不好意思地钻到树荫下。稍不留神,又“哇哇哇”地哭闹起来。特别是那积蓄了多时的雨水,丰富充盈,“叭叭叭”地滚到地上,很快就可听到水沟里的流水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是湿热的气候滋润了大别山南麓的丘陵地区,让这里的五月有了与大山深处不一样的收获。不说“梨子”、“桃子”、“李子”丰收,压低了树枝,压断了街,成了“大路货”;不说果盘里常见、嘴巴中常吃的“紫葡萄”、“青葡萄”,一串连一串地吊满了葡萄架;单说“桑葚”,旧时山中极不起眼的野果子,近几年被一些有头脑的人嫁接种植,身姿变苗条了,衣着也乌红乌红,好看又养生,成了舌尖上的“稀奇味”。与桑葚不同,蓝莓更是贵出一格。蓝莓是外来物种,少而罕见,自然成果中珍品。
与梅子同季,五月上旬蓝莓就显露出勃然生机。阳光下,约比肩高的蓝莓树一垄一垄地整齐列队,随风摇动,像极了课间操的伸胳膊踢腿。也在这个时节,蓝莓女们就匆忙地穿行其间忙碌地采摘。也有专程前来的采摘游客禁不住蓝莓的诱惑走进垅间动手自摘。“轻点、轻点,”在各片区负责采摘的蓝莓女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游人,生怕打落树枝叶片上的露水珠,伤害了蓝莓。
蓝莓是外来品种,蓝莓果也象极了江南的温柔女,娇小精致,犹如河蚌中的珍珠,每一颗都是圆溜溜,晶晶亮,通体闪烁着生命的光泽。蓝莓天生爱美,衣着也十分讲究,频繁地更换颜色,青色、紫色、粉色、深蓝色,成熟后才穿上人见人爱的紫罗兰色。与常见的粉红橙黄有别,紫罗兰色就因稀少而珍贵,贵到令人怜爱而心醉。它有蓝天的纯净,套一层薄如蝉翼的银色果粉作装饰,如同几丝游曳的白云。它有玛瑙的明亮,似乎可以看透蓝衣包装下的肉粒。静心细瞧,除却厚重,还是厚重,正是这强烈的质感,激起了人们陡生出“咬一口”的欲望。它有大海的湛蓝,滋养出鲜活的珊瑚岛以及岛边流线形的鱼群,那芝麻粒大小的核米,便是生命轮回的种子。
蓝莓还是情义之果,一辈子顶着一只圆圈圈——那是植物界特殊的密码,记录着蓝莓开花。记得小时候,春天下田畈放牛,一阵风来,一阵馨香,凭着灵敏的鼻子,我立马在附近的树林中找到那开花的植物——金银花。它长长的青藤,攀附在旁边的树木上,花朵密集,型如喇叭,既是天然的香料,也是重要的中药材。母亲养育我们的日子里,每年夏天都泡“二花茶”(菊花和金银花)供全家解暑。如今,这野生的金银花人工养育,一种一大片,还像模像样地有了金银花专业研究所。金银花园子也在公路边,农民说:开花的日子,“香翻了天”,路过的司机都会情不自禁地踩一脚刹车,呼吸一口馨香的空气。当然,蓝莓的清香更是浓于金银花,其诱惑更令人难以抗拒。来的多是城里人。
当今的新鲜事多着,乡里人住进了城市,城里人又往乡下跑。这蓝莓园的老板,本身就是返乡例。她圆圆的俊脸,油脂色皮肤,清亮的眼神,着一套红黑相间的休闲便装,脚蹬两只黑色的平跟皮鞋,和在蓝莓园干活的农村女工一样的平实、真诚和朴素。不同的是,她的脑后拴一根粗壮乌黑的马尾辫,随着脚步一起一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陪我们在园区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大方自然地回答客人的提问,期间还伸手抹芽修枝。她站在蓝莓树旁讲解:“除掉这根枝头,可以多结三串果”。那神态又像是从城里来的技术员。
她叫朱保琴,喝着长江水长大的农家女,也是有梦想的城里人。上世纪末的春天,小夫妻一头扎进如火如荼建设中的武汉市阳逻开发区,在古堡正街开办金店,卖起了女人喜爱的金银手饰。这一卖就是十五年,十五年,赚回了“富婆”、“珠宝商”的雅号,赚回了有滋有味的小日子。可是,人们怎么也不相信,2014年的春天,朱保琴关掉城里的金店,跑到乡里“种蓝莓”。面对亲朋好友的诸多个“为什么”,朱保琴义无反顾,她憋着一股劲,决心用结果来证明行动。有志者事竟成。幸运的朱保琴,赶上了“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的好时机,党的政策支持她,各级干部服务她。苦干三年,蓝莓园采摘了第一茬鲜果。直到壬寅虎年,园子里的蓝莓产量逐年增长。“朱总,我的货安排了没有?”有人叫朱保琴“朱总”、“朱老板”,也有人亲热地喊她“蓝姐”、“莓娘”。与朱保琴打招呼的人是一位奶奶级别的女性,瘦高个子,黑色连衣裙,很时尚。她的问话引来了我的兴趣。“你贵姓?你销售蓝莓果吗?卖往哪里?”我劈头盖脸地提出了一串问题。“免贵,姓余,在朱老板这里打工,不卖蓝莓。”她微笑着,不慌不忙地回答。稍作停顿,接着又补充道:“我今天买蓝莓送亲戚。”“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怎么舍得买这么贵重的水果走亲戚?我的心里冒出了许多奇怪的念头。我们没有料想到,余女士的生活曾遭遇诸多不幸,一个女儿失踪,儿子又因意外事故留下了智障后遗症。她的家离蓝莓基地约二十余里路,凭着她良好的人缘关系,她的工作便是组织周边村的妇女来蓝莓园打工,采摘蓝莓。高峰期,每天带来五、六十人。公司早晚派车接送,打工的妇女多劳多得,中餐三个馒头一菜一汤。余女士因此获得了一份不错的打工收入。在多方面的帮扶下,余家如期脱贫。“来吧,尝尝刚摘的蓝莓。”女主人地热情让我却之不恭。我吃蓝莓了,动作很缓慢——因为不忍心。在嘴里滚动几圈后,终于咬破那层薄皮,泥一般的果浆滑出,柔柔的,甜中带酸,滋味清香,几颗芝麻粒大小的核米忽略不计地溜下喉头。鲜,真鲜!的确,我老家的村子位于山外的大河边,面积不多的田地只种粮食棉花,鲜有瓜果,老人们长期视“梅子”、“荔子”为高贵之物。参加工作后尽管经常跑农村,也只是通过媒体知道蓝莓果。如今见到了,还亲口吃上了,真的很感动,觉得自己很有口福,有点杨贵妃的飘飘然。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蓝莓已经成为农家招待客人的盘中餐。来吧,朋友,摘一串新鲜的蓝莓送给你。
王建生:公务员,中国作协会员。关注农业,走遍国土,有多篇爱农村的报告文学发表在国内纸质大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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