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清源话睦里
——访小清河源头记
文/青成
乱世凿通九百年，清流融汇历山泉。
曾集商贾千帆竞，凭运盐粮湖海间。
——《七绝·小清河》
话说咱大济南有条小清河，它是唯一发源于山东本省，并在省境内入海的河流。而小清河的起点，就是位于槐荫区睦里庄村的睦里闸。
六月末，正值盛夏时节，我随济南市作协一行赴槐荫区采风，第一次来到小清河源头睦里闸。闸前凭栏远望，玉符河迤逦而来，湿地水道回转交错，洲渚滩涂散布其间，绿草萋萋，烟波浩渺，宛似一派江南水乡风貌。
玉符河睦里闸湿地
在我印象里，一直以为小清河起源于济南诸泉，却从来没有细究过它的具体起源地。睦里闸作为小清河的起点，我是刚刚知道。这让在济南居住了近四十年的我，着实惭愧有加。
“古泺水自华不注山东北入大清河，伪齐刘豫乃导之东行，为小清河”。这是元代于钦所著《齐乘》中关于小清河的记载。刘豫本是宋人，南宋初年降金，被封为“大齐皇帝”，故后世称伪齐。综合史料记载，关于小清河形成的大致过程，在此稍作言说。
原来，小清河的大部水道，本为古济水故道。历史上，济水曾在古历城境内决口，分为两支。其中一支夺漯（ta）河（今流域在章丘境内）故道东流，后来改称为北清河。另一支仍依济水故道，称南清河。此后，南清河源短流微，渐趋堙塞。伪齐刘豫称帝时期（公元1130-1137年），为增加盐运之利，征数万民工，大致循南清河济水故道凿挖疏浚。又在华不注山下修筑下泺堰，使源于济南各泉的泺水注入新开河道，即为小清河。
上世纪六十年代小清河（网络图片）
时间到了1904年（光绪三十年），济南开埠。为增加小清河水源保障，晚清地方政府在济南西郊的睦里庄建闸，引玉符河水东流，途经吴家堡、匡山北与柳塘河(今兴济河)合流，再经香闸村东，过林家桥入小清河，此为小清河西延新开段。由此，小清河的水源，除市区的诸泉外，又增添了玉符河水，而睦里闸也就成了小清河的新起源地。有七绝一首为赞：
古城开埠觅新嵘，商贾云集百业隆。
有赖玉符东引水，从此清河源更兴。
这次来睦里闸采风，通过河务局工作人员的介绍，使我对这里有了更加详尽的了解。
原来，1904年所建的睦里闸为老式简易水闸，规模只能算是民间小堰。1966年，经黄河水利委员会批准，才建成了现代意义上的睦里闸。在此基础上，2017年又将旧闸提升改造，即是现在我们看到的睦里闸。今天的睦里闸，有明渠和暗涵两个闸口。明渠用于玉符河排水，暗涵作生态补水。
玉符河排水，是通过地上明渠水闸，将玉符河及滞洪滩区水排入小清河。玉符河是黄河下游的最后一条支流，河水一部分入黄河，一部分入小清河，睦里闸在此担负着分洪补水功能。生态补水，是通过暗涵将玉清湖水引来，由地下闸口注入小清河，以此来补源稀流，改善水质。
这样说来，这睦里闸虽然看上去规模不大，但所起的作用却是如此巨大呢！
睦里闸
近年来，得益于槐荫区政府打造沿黄最美村落、建设乡村特色风貌带政策，睦里闸湿地经整治提升后，集乡村旅游、生态保护功能于一体，景象焕然一新，补水清源作用也愈加明显。现在，睦里闸景区已成为槐荫八景之一，称“睦里清源”。
在公园里，我果然见到了由六块方石错落堆叠而成的“睦里清源”碑，以及“睦里清源”亭。并且，这里还立有一通“小清河0米”碑，标志出小清河的起点。据在此休闲的村民告诉我，光绪年间的老睦里闸并不在这里，而是位于此处东北方大约200米处，现在是村南头的一处院落。
今天的睦里闸景区，已成为一处视野开阔、水草丰茂的景观湿地。作为网红打卡地，很多游客都是慕名前来。有诗赞曰：
睦里清源出薮泽，千年古水漾新波。
滩涂化变成佳境，因有慕名客旅多。
睦里清源碑
刚才所说，是小清河在睦里闸的水源。听说在睦里闸北不远，还有一处远道而来的水源，那就是南水北调的长江水。为详细了解情况，我专程做了一次实地探查。
沿小清河由南向北，穿睦里庄村，出村约200米，果然见到一座睦里庄节制闸。据这里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节制闸用于控制自南而来的小清河水，只在汛期开放，其他时间关闸截流。
原来，自节制闸起向北、再向东，直至小清河枢纽（位于京福高速西侧），这段长约四公里的小清河河道，是被南水北调“借路”的特殊河段。南水北调的水，在节制闸北进入小清河，到小清河枢纽处再分为两路，一路进入暗涵续行南水北调，另一路仍为小清河东流。
在这个特殊河段，分出一条与之并行的副河道。副河道过枢纽后，再并入主河道。
这样设计是为保证南水北调水体的清洁。由于小清河源头段枯水期水流小，水体易被污染，所以平时睦里庄节制闸关闭，南来的小清河水被截流后，在闸前东拐，经暗涵流入副河道，过小清河枢纽后再并入主河。而每逢汛期时，节制闸开闸泄洪，小清河源头的来水，就与南水北调水共用“借路”河道。
由此可知，小清河在起始段的水源有三：一是玉符河，二是玉清湖，三是南水北调水。玉符河发源于市区南部的泰山山脉，玉清湖为引黄河水沉沙后汇入，而南水北调水则来自千里之外的长江。想不到，小清河内竟然流淌着泰山、黄河、长江三方来水。李白诗曰“黄河之水天上来”，而长江、泰山之水又何尝不是天上水！
一河汇三源，天水济清河，真乃奇哉，伟哉！有诗为赞：
故道西延百载多，三来天水汇清河。
千帆过往今重现，逐浪新舟赴碧波。
睦里庄节制闸
睦里闸、睦里庄节制闸、睦里清源，这“睦里”的称谓皆缘于睦里庄。既是如此，当然得说一说这座位于闸前水滨的村庄。为了解情况，我三进睦里庄。
睦里庄村虽看似规模不大，却是一处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古村落。据清道光十四年(1834年)《长清县志·地舆志》记载，明洪武年间, 有穆姓人家自河北枣强迁此落居，以穆字谐音称“睦里庄”，寓以“和睦乡里”之意。村委负责人告诉我，今天的睦里庄村有村民830余户、2500多人口，姓氏以刘、李居多，另有吴、陈、曹、董等二十余个姓氏。虽然村子是因穆姓得名，现今却已没有穆姓人家。因此，关于穆姓迁居的往事，也就未能经由家族赓续传流下来，只能在方志记载中寻到只言片语。
今天的睦里庄，仍然保持着传统的自然居落状态。小清河穿村流过，沿岸人家滨河而居，街头巷尾小桥流水，水湾苇塘散布其间。溪流潺潺，水草随生，桥头古柳宛若华盖，街边青杨挺拔参天，全然一派江南水乡景致。
小清河穿睦里庄而过
有村中老人讲，这里以前曾有众多泉眼，后来大多淤塞。但现在的小清河中，仍能看到有泉眼暗涌。据称，睦里庄历史上曾建有“四庙一教堂”，分别是村后街的关帝庙、村东北口的观音庙、前街西头的土地庙、村西北的马王庙，另加后街小清河东的教堂。可惜这些建筑都已经不存在了。
说起马王庙，村里还流传着一个故事。
传说早年间，睦里庄村的刘家非常富有，老掌柜人送外号“刘百顷”。他家最鼎盛的时候有99头耕牛。然而，每次家人到村西饮牛，怎么数都是100头；当回到家再数时，却又是99。因此村里人都说刘家有金牛显灵保佑。于是，刘百顷就出钱修了马王庙。那么金牛显灵，为什么却要修马王庙？或者其中更有什么曲折故事呢？时间仓促，此事我一时还没能讨来个明白说法，只能先留个念想，留待以后再作发掘罢。
至于村里的教堂，更加特别。因为它既不是基督教，也不是天主教，而是村民自行请来道士，教化大家积德行善的“土”教堂。据说，这个教堂建于1937 年，每年农历正月十三开始，为期五天，村民都聚集在这里，举行大型祭祀活动。
如此教堂，可谓是绝无仅有的睦里庄特色！它体现出睦里庄村民淳朴仁厚的民风，和尊学识、重教育的传统。教堂后来被改作睦里庄小学校舍，也算是承续了村民建教堂的初衷。
通过与村里人交谈，我进一步了解了当代睦里庄村的发展历程。
从前，这里因地势低洼，大部分土地盐碱化严重，曾有“北洼一地苣苣芽，兔子吃啥人吃啥”的说法。但睦里庄人以自己的智慧和辛勤，总能战胜自然，解决生存问题。尤其是新中国成立后，在政府统一组织下，施行土壤改良，排水压碱，彻底改造了北洼盐碱地。一直以来，睦里庄人的生存策略是多种种植，什么挣钱种什么；多种经营，什么挣钱就办什么企业。在睦里庄人的性格和意识里，既有着深厚的族群传承，又有活络的开创精神。
几次采风到访睦里庄，随着渐次深入的了解，我深为古村的厚重历史和优美环境所感染。这正是：
清流一涧入村篱，睦里人家邻水居。
三访古村寻胜迹，绿杨荫里话今昔。
睦里庄村景
当前，槐荫区政府提出建设乡村振兴生态区，谱写“槐荫篇章”，打造沿黄最美村落，推动“七星九美十三香”二十九村“串珠成链”，建设集高效农业、乡村旅游、生态保护功能于一体的乡村特色风貌带。睦里庄村，正是这“七星九美十三香”中的“七星”之一。
客观地说，近年来村中的年轻人大多外出务工，村民结构趋于老龄化、空心化。所以今天的睦里庄村，有待于进一步发掘和传承历史文化，并在开拓创新思路上下功夫，吸引年轻人回村创业。
这几年，借乡村振兴战略的东风，受睦里闸湿地景观旅游的示范带动，已有村民及时发现商机，开起了民居饭店等创业项目。比如村里有家滨河农家院，就以传统兼创新菜品糖醋鲤鱼、黏糊柴鸡、鸽子渣等，吸引了一众饕餮食客，每逢春秋旅游旺季时尤其火爆。据村委负责同志介绍，利用小清河打造特色村落，发掘古村历史传说、开发文化旅游，已经成为睦里庄村的一个重要发展方向。相信有着千年历史和村风传承的睦里庄人，能够运用自己的智慧，把古村建设发展得更加美好。
最后，以一首《七绝·睦里新航》作为这篇采风小文的结束，也以此谨祝睦里庄村迎来更加美好的发展愿景。
七星九美十三香，星耀古村帆更扬。
引就南来源劲水，乘风睦里起新航。
作者在睦里庄村走访
（注：文中六首新韵七言绝句诗，均系本文作者原创）
附录：文中七言绝句诗
1、七绝·小清河
乱世凿通九百年，清流融汇历山泉。
曾集商贾千帆竞，凭运盐粮湖海间。
2、七绝·开源
古城开埠觅新嵘，商贾云集百业隆。
有赖玉符东引水，从此清河源更兴。
3、七绝·睦里清源
睦里清源出薮泽，千年古水漾新波。
滩涂化变成佳境，因有慕名客旅多。
4、七绝·溯源
故道西延百载多，三来天水汇清河。
千帆过往今重现，逐浪新舟赴碧波。
5、七绝·访睦里庄村
清流一涧入村篱，睦里人家邻水居。
三访古村寻胜迹，绿杨荫里话今昔。
6、七绝·睦里新航
七星九美十三香，星耀古村帆更扬。
引就南来源劲水，乘风睦里起新航。
《大家风范文库·散文十六家》（第二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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