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辣嫂的故事

文/王恒昌

     我们村有个嘴尖舌快的女人，三十多岁了。因为她爱说话，会说话，敢说话，我们年轻人都叫她泼辣嫂。她到底怎样会说话，敢说话呢？我说几件事，大家就明白了。

      有一次，正当人们吃早饭的时候，泼辣嫂的公公和婆婆不知为什么事吵起来了。泼辣嫂两口子和公婆不在一个院住，等闻讯赶来时，公公早下地走了。大门锁着，婆婆没带钥匙，进不了家。几个好心的邻居，早晚共去了三拨人到地里要钥匙，都被老汉一句“我没拿！”给顶了回来。泼辣嫂说了句:“怨你们没本事！看我的！”安慰了婆婆两句，骑上一辆电动摩托车去了地里。

      赶到地里，见公公正浇地改畦哩，便气势汹汹地说:“爸，把大门上的钥匙拿出来！妈进不了家！”老汉见是儿媳妇，心里有点发怵，但嘴上还是说:“我没拿钥匙。”泼辣嫂厉声说:“真没拿吗？敢不敢让我搜捜身！”边说着话边走过去，两手便往公公汗衫裤子兜里伸去。老汉深知，这个儿媳妇，世界上没有她不敢做的事！被人知道了，让儿媳妇搜身，成何体统！顿时吓得浑身冒汗！一边说“别，别……”一边赶紧从兜里掏出钥匙。泼辣嫂拿了钥匙，仍不忘对公公趁机进行“教育”。她说:“都这大把年纪了，为了屁大点事，吵什么吵！人家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也不怕乡亲们笑话！咱们家还是五好家庭哩，丢不丢人！做的什么榜样！吵就吵了吧，还锁上了大门！你知道吗，妈还没吃饭呢！锁就锁了吧，还带走了钥匙！带就带了吧，还说谎说没带！你是治妈妈还是治这些乡亲邻居？不是没带吗，怎么又交出来了！……”她本想再多说几句，忽然想到婆婆还没有吃饭，众乡亲也要下地，自己也要去割菜，便骑电摩飞快回家。受儿媳妇如此数落，并且用训斥孩子的口气数落，真把老汉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火气没法发泄，他把铁锨抡起来，狠狠地用力向水中砸去，却溅了自己一身水！直到晚饭时，泼辣嫂手端两碗饺子，把其中一碗递给公公，说:“爸爸，爸爸别着急，这碗饺子是你的(滴)！”这才破啼为笑，窝在心里的火气才平息下来。

      又有一次，她和老公玉柱到镇上赶集，见围着不少人在听一个人演讲。只见这个人唾沫四溅，手舞足蹈，说是省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的灭鼠宣传员，免费发放灭鼠药。玉柱也随众人排队领老鼠药。前几个免费领了老鼠药，轮到玉柱了，“宣传员”却说:“各位父老乡亲，我现在声明，我根本不是什么宣传员，我就是一个卖老鼠药的。从现在开始，每个人仍然发两包，交费五元钱！”队伍中开始燥动，交头接耳。卖药的紧接着说:“五元钱，不多吧？还不够买一盒烟。如果站队的家里确实有老鼠，又怕回家给老婆报不了账，就不要排队了，免得挨老婆骂。剩下的人开始付钱拿药。”这时还没等到玉柱和卖药人分辨，但见泼辣嫂两步窜了过去，指着那人的鼻子说:“怕老婆的？怕你姥姥个鬈！就告诉你吧，他就是做不了我的主儿！现如今，三元五元谁拿不出来？你以为说怕老婆，人们就不好意思不买？你的激将法谁看不出来！怕老婆的让人笑话，那怕老公就对吗？你卖老鼠药卖什么嘴皮子！你这药说不定就是假药！如果货真价实，用得着这种骗人的把戏吗？你才是怕老婆的吧，怕骗不来钱，老婆不让吃饭吧？”人们常把能说会道儿的人比做卖老鼠药的，而这个买药的却被泼辣嫂的连珠炮轰得一言不发。排队的人一哄而散，还有的人鼓起了掌。如不是玉柱连推带搡把她拽走，她真想再讲上一个小时。

      知道了吧，这就是泼辣嫂！还有一次，她和几个妇女把摘下的西红柿装箱子，我负责搬箱装车。又见泼辣嫂给女人们做宣传，她说:“女人话多怎么啦？男人也有话多的怎么没人笑话？旧社会传下的‘三从四德’专门约束我们女人，为什么不给男人们规定‘五从六德’？男人能干的活我们也能干，为什么男人能说的话我们就不能说！”听话音儿，很有点要组织一个妇女辨理团的意思。这时候我插话道:“嫂子，男人知道，女人也知道的事当然能说，男人不知道，女人知道的，我认为也可以说。”泼辣嫂一愣，问:“什么事？”我说:“比方说，男人的胡须长了扎脸，还是短了扎脸？”刚说完，我便拉好逃跑的姿式。可是还没来得及逃，就有两个西红柿腾空飞驰而来，一个砸在我脸上开花，一个在脊梁上爆炸。“兔崽子！你奶奶知道！回去问问你奶奶！你娘你老婆知道，回家问问你娘你老婆！”随手又捡起两个西红柿向我抛去！一群妇女哈哈大笑，有一个笑得掐着腰，直喊肚子疼。

    2022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