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晋峰】
过河轶事
(四)
(原创 《家在山河间 》)
2022-07-03

通往河南、山西的钢桥最终还是通了,带国字号最高层发了文件,责令三门峡市矿产局于某月某日撤除检查站。黄河三门的滔天白浪又张开笑脸,舞动洁白的浪花,迎来送往通过钢桥的车辆。
晋南人把起早叫打启启。小时候出门总是着急忙慌的赶车撵船,印象天总是黑咕隆冬的,脚下磕磕绊绊,走的人气喘吁吁,一身汗水,全都为的赶路。大人们常说,日毛神过潼关。我起初听了,不疼不痒,一笑作罢。后来有了打启启从岳家庄往史家滩赶火车,下了火车赶渡船,下了渡船再赶三轮的经历。真正能体会到日毛神过河的紧张。从钢桥下边的河谷底用一双脚,一步步丈量到史家滩车站,多少次都是气喘吁吁的,大冬天也挥汗如雨。有一次我们几个人很紧张,一路小跑着往车站赶,终于看到售票处就在不远,身边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对我们慢条斯理地说,还有五分钟呢,不急不急。说完还优雅地抬起手腕看看表,我们没表,只知道上了车才算不晚点。我们刚冲上车,小火车“呜—”地吼了一嗓子,吐出一团白气,而后吭哧吭哧地开走了,一百米开外的那人,冲着渐渐远行的车还在看表。
从新城下了小火车,往会兴赶渡船,也是下山虎一样一路小跑。跑慢了就赶不上轮渡,那船装满了汽车就开,根本没钟点。若是没有汽车,就是上了人他也不开,他们不稀罕乘客那块儿八毛钱。过了黄河到茅津渡口下船,距县城还有老远,后来有了三轮车,可坐三轮车到达县城,再也不用步砭(biān)了。但要是从县城赶下运城的车,还得匆匆地赶,不赶,就不赶趟了。一个赶字,可以解说日毛神过潼关之全部含义。

日子到了上世纪末,钢桥又不通了。司机下车打听,人家说是桥梁维护。钢桥被围起来好些日子,就是看不到维修的行动。急于过河的车辆想通过,就需交纳维护费,三轮车,小农用车,50元一次,中不溜的小货车过一次70元,大货车过一次100元。 钱这种东西说是坏东西吧,人人都喜欢。说是好东西吧,它却能把人带进坟墓,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从1959年建成的钢桥运行到那时候也四十多年了,之间多少人曾借修桥的名义动过歪主意,却没有真正地维修过。到底该不该维修,老百姓不知道。你要急着过河,就只好拿钱买路。但民间也常有高人,他们发现某些车可以大大摇大摆地通过,而且不用付维护费。于是就抗争,草民百姓没有时间走法律途径,就用拳头上。这就好比要赌博账,最好的方法就是上拳头。
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多数时间是老百姓吃亏多。影响大了,上边有人干涉,不准收钱了。“维修”人员就改在晚上收红塔山,在桥头老大的小卖部有专门用于过桥的几条红塔山。这几条专用红塔山从小卖部流进再流出,一圈转下来,钱就回到了“维修处”。外地过往的车辆,不知其中的奥秘,不愿买那外皮被磨黑了的黑红塔山,经过名人点化,也认可了这种“通行证”。
传说“维修”处能在桥头站稳脚根,那可不是一般人。邓某人没到维修处之前还是个穷光蛋,到维修处干了不到两年,家里豪车不算,光狼狗就养了十几条。看官说了,这个不合法的事儿没人管嘛。不是没人管,是店大欺客,管不了。邓某人背后有个王某人,王某人与河南道台府“有关系”。真有假有,下边的平民没人知道,但看人家开着河南“武鯨纵队”的001号三菱吉普,就知难而退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过不了河的平头布衣把这事儿捅到京城‘仰视台’,维修处的人果然没法再收红塔山了。你不让我收钱,我就不让你过河。没多久,来了“官方”的鉴定,说钢桥属于危桥。危桥当然不能通了,危桥也能说明,维修的“合法”化。从此,钢桥再也不能用了,聋子的耳朵,成了摆设。好在我们平陆修通了东沿河公路,不用再绕道河南走钢桥转圈圈。我每次通过钢桥上游几百米处的米汤沟断桥时,就想:如果禹王爷还活着,能把钢桥搬到米汤沟来用就好了。真那样我们县东沿河公路就没了断桥,过河也就容易多了。
有时,梦中还停留在那些年过河走钢桥的影像里,恨不得把《梳妆台》重写:
再请贺老改诗句
如今进入新时代
唤起金猴千钧棒
只缘妖雾余阴霾
日出东方红
钢桥重开彩
天堑变通途
黄河女儿容颜改
2022年6月17日于青岛灵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