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独立寒秋 河南
外婆家有口好水井,冬暖夏凉,清澈甘甜。要问此井诞生何年何月,何人出资,何人领头开挖,除90岁以上的老人略知一二外,没人知道详情了。只有井口边沿的麻石被绳索磨出的勒痕才能证明它的历史。
外婆家叫“三门杨”,也有写成“三门洋”的,总之姓杨的占大多数,杨氏宗祠建于此。过去进出“三门杨”三个方向的必经之路时,“文官要下轿,武官要下马”。我小时候依稀记得外婆家门前,有个过道凉亭,两头有闸门,小孩子过往很不方便。解放后不知道哪一年撤掉了。我外婆家是好人家,据说外祖父好赌,将家产败光了,连后山都赔了。土改划阶级成分是贫农,住的房子是分的,因此门前有过马道凉亭一说。
最让我难忘怀的是那口井,井深5、6米,井水来自岩层深处,常年恒温清凉,寒冬腊月井口冒热气,炎炎夏日冒凉气,喝上几大口,精神便为之一振。该井水非同寻常,也不知是该村村民身体特棒还是该井水特好,喝了刚刚打上来的生水,从来没有人闹过肚子,哪怕是刚吃过几块大肥肉也没事。
外婆家从不用井水烧开水泡茶喝,而是直接用井水煮茶喝,罐子煮茶几十年从不结茶垢,而且茶香四溢,清爽宜人。我们小孩子大多数慌急慌忙的用竹瓢到水缸舀井水喝,比现在小孩子买冰淇淋吃既省钱又清凉解渴,不信你试试,冰淇淋虽然冰凉好吃但真的不解渴。
外婆家居住的地方是大屋场,只有这口大深井,一般人们喜欢清早去打水,陆陆续续不断人,主要是壮年男子,肩挑大木桶手提系着6、7米绳索的小木桶。到深井取水既要有力气,又要有手上功夫才能取出水,光有蛮力没手上技巧,忙活半天也荡不满一桶水上来,人们就用石头或铁砣绑定水桶一侧。因此取水挑水回家基本上是男人们不可或缺的家务,也是男人劳动技能的具体表现。有不少急性子的男人经常发自己的脾气,三四次也荡不满一小桶水,技术好的一次性就能荡满,四次就能装满一大担水,乐呵呵慢悠悠哼着小曲回家了,气得心急的男人背后骂娘。
女人更是奚落自家男人没用,她们越是这样唠叨男人们越是焦急,晃荡的绳索将水桶撞到井壁上“砰砰”响,水没取着小桶却碰坏了,甚至连桶都掉井里,经常发生夫妻、叔侄、邻里之间骂架怄气之事,还有刁事者故意起轰搞笑,引来不少村民,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小时候我爱热闹,跟着比我大8、9岁的舅舅起哄打趣凑热闹,我非常羡慕舅舅取水利索,担着滿满的一担水,一点都不会淌出来,走得又快又稳,他哪是担水,分明是模特在“T”台走秀。记得有一回,我背着外婆偷偷拿小木桶自己出去打井水,搞了半天荡不着水,我捡个大砖头放桶里,水荡到了,拉到半路拉不起来,手一松连桶和绳索掉井里了。事后舅舅想了好多办法将桶捞了上来,从此以后外婆看管我们更严格了。
母亲带我们去衡阳居住,我舍不得外婆舅舅及“三门杨”的小伙伴,还有那口深井,就藏到梁舅家的阁楼里,母亲要赶火车急坏了,后来是运舅告密,我依依不舍离开了外婆家和“三门杨”。
母亲76岁那年得病,非要回外婆家养病,我依母亲并将母亲所有家什装运回外婆家,舅舅、舅妈都非常高兴,热忱地接纳我们,并且腾出西边的大房给母亲居住。厨房、厕所一应俱全,那口大水缸特别显眼,缸满水清见底 ,我连忙舀了一瓢水饮,还是原来的味道,可口、甘甜。
母亲说喝生水拉肚子。舅舅说还是原来老井的水,"哦!那不会!那不会!舀杯给我喝!”母亲慢慢地品尝,连忙说:“一点都没变,好甜好甜!”接着说:“还要挑水吗?”舅妈抢着说:“不要你弟弟挑了,把电闸一合,水就哗哗流满缸。”
80年代中期,国家启动了农村安全饮水工程,压水井兴起,家家户户都用上了它,从而取代了传统的取水方式,解决了深井取水难和家庭缺乏壮年劳力的问题。但是压水井几年下来,铁管出来的水有一股铁腥味,于是舅舅家就自筹资金买来高压泵在老井抽水喝,不少村民仿效,也到老井抽水喝,曾经一度冷落了的老井,在如今社会,人们追求健康快乐生活的时代,老井恢复了昔日的热闹和欢乐,仍然焕发出生机。
井,自古以来就代表着故乡家园,尤其是一口清澈甘甜的老井,它用甘甜的乳汁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三门杨”人们,哺育了他们的肌体,强健他们的身心,同样也滋润了我的心灵,无论你走多远多久,都不会忘记家乡的好山好水好伙伴,我始终难忘“三门杨”外婆家的那口永不干涸的老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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