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独中完成一个人的生命

                文/武立群

     终其一生，生命是不完整的。

    就像是一个有着豁口的圆，或者怎么也打磨不平的一块石头，有着残缺，让你一眼看得见的普通和拙劣。仿佛你随时伸出手去，摸到冰冷、撕裂和岌岌可危，想要求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幸好人间还有孤独，一个人呆着，不用怕发不出一丝声响，语言失去了意义，生活的这个世界也失去了意义。人是自由的，连最爱的人也忘了，整个人类都和你毫无瓜葛。

    这样的时间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它变得无限大、无限长、无限度地发出各种各样的声响，它似乎被填满了，又似乎空空如也。它在那一刻是如此地宠爱着这个世界，又是如此地与这个世界相隔膜。

     它是人间最好的活着，也是生命能发现自我的一只明亮的眼睛。它是光，生命被一瞬间点亮了，你照见了真正的自己，弱小而强大，卑微而高尚，你无需符合一种道德价值准则，握着行走天下的通行证，以任何自由愉悦的方式，遍踏着生命的足迹。

     孤独中得到的，是一个你熟悉而又陌生的生命世界。当你走在路上、坐在公园一角，或是在黑暗中探索前进，一切都是轻柔而欢快的，那种感觉打不破，它清晰地划过你的皮肤、嗅觉和味蕾，它不假思索，蛮横地一股脑的撞击向你，让你的内心起了波澜。你看到的世界是生命的世界，它们以各种形态附着向你，它们用它们执着而坚定的坚持，生长着各具形态、自然纯真的样子。它因自我而美丽，又因美丽而自我。你感觉到它的每一个时刻，你是不一样的你。又将这样的你不断地移步易景，你就成为了一个奇幻而浪漫的梦，而且你会常常迷失其中，不愿从其中逃脱出来，就那样的长成一片叶子或随风摇曳的花朵，悄悄地回到枝上。

     孤独是一种时间，更是一种生命的成长。你坐在孤独里，整个人会舒展下来，放松头、脖颈、肩头、腰部，它向你的生命中的每一个细胞流淌，你似乎听到淙淙流淌的声响，似乎一个微小举动，能够让它在你的生命中溅起水花，让你感到惊喜扑面。然后就在这惊喜中沉下来，紧贴着大地，然后不断地在流水的滋养中扎下根，并且你能听到它的根系在不断繁衍兴盛，渐渐地上的你也变得沉静而思索起来，关于生活、艺术和生命何去何从，总是在一枝花的怒放、一树叶子无言的倾诉中，你能够沿着地下的根系向下探索时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

     孤独是人生的良药。身体的疲乏困顿可以由它来救治，心灵的焦躁思虑也都能由它来疗治。一旦投入到孤独中去，你就将你的一切交出来，身体、心灵和灵魂。它们都已经跟你受了很多的苦，有些苦是情非得已，有些苦是心甘情愿，无论怎样，受苦就是生活给予你的一种信任和重托。这个你得懂，如果你不再在生活中受苦了，或许你将会对生活失去信心和勇气，而不能再继续生活下去了。

     于是你得尽量抽出一些时间，用孤独安抚它们，让它们懂得，这世间会有真正属于它们的自由、快乐而无拘无束的时光。这段时光对于生活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对生活的无意义，才对它们有了真正的意义。

    记得很多年前，疲于奔命的自己在一个秋日的下午，突然发现自己从操劳的家务、繁重的工作和无边无际的生活中抽离出来，站在微风轻荡的湖边，为自己站在那里，不急着去奔赴什么，也不着急去解决什么难题，仅仅只是为自己，就那样站在那里，安静地站了很久。那个时刻，疗愈了我疲乏的身体，生活中遭遇的痛苦和折磨，放下了灵魂上承受的生命之重。自此，我才知道，属于一个人的时间是多么宝贵，尤其是孤独，并非是无人理睬，活得不被注意，而是你自己真正的休憩、灵魂的呼吸和生命的呼唤，是你赋予自己真正的爱。

    孤独是什么呢？它是一把尖刀，将束缚在我们身体之上的绳索割开，使我们暂时得到松绑。它是柔和的旋律，轻轻回荡在我们周遭、盘旋在我们的头顶、在我们眼光的每一个落脚之处，思想的每一个毫微之端，将我们一切有形或是无形的铠甲轻轻卸下。它是我们生命的故乡，灵魂的栖居地，人类沙漠之上的绿洲，山间叮咚作响的清泉，河流里往来穿梭的鱼虾，它是一切有形世界的无形的存在，又是无形世界的有形的所在。

    当人活着，孤独也就活着。它永远等待，我们坐上它为我们准备好的宝座，彼此在一起。一切都先离开而去，一切又都带着所有而最终回来。

                        2022年6月25日

武立群，籍贯陕西岐山，机关工作人员，都市头条签约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