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王小军 ,陕西临潼人, 1973年生。现为城建系统工程师。
《别离》
作者:王小军
宏光入伍了,今天就走。
挂了电话,我得回老家送下表弟,赶紧坐车回。
我赶到小姨家时,已午后两点了。表弟不在,姨父说宏军送宏光刚走,去了乡政府,有吉普车接,说全乡有三个娃儿刚好坐得下,让家属自行搭班车到县武装部集体送行。小姨招呼我吃饭,桌上摆满了碗筷、菜饭,看样子都没吃哩。小姨在忙着翻柜子,像是找东西,看着有些慌乱。我一时口干,啥也不想吃,也不想喝。姨父不停地说着不着急,来得及的话。我突然发现,屋子床边还坐着两个人,这是姨父才想起说,是宏光的奶奶和小姑,我都没见过。我这才感到自己有些心慌,我进屋二十几分钟了,视线一直跟着小姨的身子跑,偶尔接姨夫的话,也没咋移开过。宏光奶奶问姨夫话,说娃没吃咋弄,姨父声调提高了些说是吃了一个馍,不要紧,上了火车管饭的。
姨父又对着小姨的背言语,说啥都不用带,部队上啥都是统一发。小姨也不言语,只管翻着。家里安排我和小姨去县里送宏光。到乡汽车站有三里路,姨父叫了三轮车早停院外了。小姨这才换了身衣服出院子来。院里有六七个人看着我和小姨上了三轮。我扶着小姨的胳膊,三轮启动时,我的余光闪进了姨父的面孔,他背对着那一堆亲戚,双眼紧闭。
乡里去县城班车半小时通勤一趟,很方便。班车上我问小姨还需要带啥,她说得带个钢笔和本子吧,去了要写信、写日记啥的,我说到县城我去办这事,让她放心,小姨又问我,要不要带信纸、信封、邮票啥的,我说,这部队应该配发吧。
县武装部大院拥满了人,新兵正在集合。我哥和我妈也看到我们了,哎呀!我妈咋哭了呀!还让小姨安慰她了半天。我买好钢笔和小日记本,找到列队中的表弟,递了过去,他装进新发的跨肩背包。军装有些大,显得他个头矮了些,不过看上去挺威武。送行的大客车来了,武装部领导训话也干练,就两分钟,然后命令上车。
这一瞬间,送行的女人们再也无法抑制地,爆发般的啜泣,我身旁有个妇女双手扶着那大梧桐树,哭得蹲了下去。我循着车窗找,很快看到了,表弟座位靠窗边,我招手示意,他低着头,没注意到我。这时我和我哥还有我妈发现不见小姨人了,车子马上要走了。寻遍武装部院子都没有,我正要去街上找,却看见小姨小跑着从街对面回来,她买来信纸和邮票。我哥从车前门,把东西递上去,交待说是给吴宏光的。车内定是有带队喊了表弟的名字,我看到表弟抬起了头,大约接到了东西后,那稚嫩的脸,转向车窗外,很快寻到了我们。车子移动了。表弟挥了一下手,便低下头去。我跟着车子走了两步,看见表弟不停的用手背擦泪。
大客车开远了,我说要送小姨回去,她说她自己坐班车回,不用送了,说了几句话 ,就各自分头走开去。
我们看着小姨走在街上,步子很大很乱,那背影显得十分疲惫。仿佛随时都能跌倒的样子,她很快地淹没在人群里。
后记:从孩子决心入伍开始,报名、体检、通知、出发、等信,每个环节都让父母的心弦紧绷,却又无法代替的担心。
别离不是优美的文艺,那是父母积压最沉重最难熬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