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邹永忠
始终相信,每一个从生命里走过的人,都是和自己有缘的,每一个曾发生的故事,都是岁月的铭记。
和她认识,是30年前读高中时候,文静而清秀。我们邻桌,很少交集,经常偷看她的侧脸,通常目光交织就迅速躲闪开,有种莫名地心跳。更多的时候是一种畏惧,比如我上课不专心,或者自习课讲话的时候,与她明眸相对的一瞬间,能分明感到一股寒意,从而迫使自己自律起来。晨跑的时候,我总在茫茫人群中寻找她飒爽英姿的身影,那一刻所有的疲劳和折磨都会烟消云散,取而代之以青春的迷惘和甜蜜。多年后才知道是缘分,甚至是宿命。而真正印象深刻并且有了实质性的交往是快要毕业的那个夏天。
清楚的记得,一个返校的礼拜天下午,我用蛇皮口袋装了20来斤大米去学校伙食团换饭票。在上晚自习的时候发现换来的饭票丢了,这是两周的粮草。那晚的晚自习是断然没有心思上了,不热的天气里居然满头大汗,在焦虑中等来了下课的铃声。
第二天早上天阴沉沉的,下着如烟似雾的细雨,自然是没有心情吃的。到了中午看到食堂门口长长的队伍,饭菜的香味老远就飘了过来。饥饿开始蔓延,甚至缠绵在心里挥之不去。我孤独地转身走向了校外的小路,背影孤独而理想坚定。我想挨过大家吃过午饭后再回到教室去,饥饿却不以我的意念为转移,就如同你努力想忘记一件事情,而这事却总是一遍遍地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反而记得更加清晰,在蒙蒙细雨里显得很忧伤。
下午快上课的时候,她偷偷递给我一张纸条:你今天两顿都没吃饭,我看到你中午放学后出学校了,抽屉里的饭盒没有动过,怎么回事?我踌躇半天回了纸条:饭票掉了。课间休息回来,她又递给我一张纸条:我在你的语文书里放了15斤饭票,借给你的。我扭头看到她秀发遮住了半边白里透红的脸,俊秀而充满朝气。这次,大家的目光没有躲闪,目光很真挚。
周末回到家里,我给父母说了掉饭票和她借给我饭票的事,父母都很感动。返校,我购买了饭票还她,她说不急,坚持没有收。
毕业的前夕,开了一次家长会。父亲来得比较迟,到校的时候,会已经开始了。看到父亲出现在教室走廊四处张望时候,正准备招呼的,她就主动过去把父亲带进了教室找到了我的座位。会上老师说了我的很多诸如违反和不遵守学校纪律,学习态度懒散等诸多缺点,也说了父亲不守时,对家长会不重视。
关于家长会的尴尬,父亲似乎没有在意和放在心上。后来父亲问我,带她进教室的那个女孩是谁,我说就是借给我饭票的同学。父亲说这同学心善,模样也秀气,你以后讨老婆就要讨这样的,同学之间相互更了解,这样的婚姻更稳定。我觉得父亲看得太远了,对同窗的情谊有更高的要求。
转眼就毕业了,离校前,我把饭票给她,她就笑着说,你是要我留级吗?折算成钱给她,也没有收。同学留言纪念本上,我们相互留了通讯地址。
毕业后,我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每当镇上邮递员骑车打着响铃出现在山坳的时候,就成了我的一种期盼,每次都要在书信的字里行间里寻寻觅觅,像要寻找一条实现憧憬的路。至今,那些信件我都完整地保存着。
有了分别,并有了相思,有了渴望,有了魂萦梦牵的回忆。
有了分别就能腾出手来写信,就想信手粘一些缠绵在纸上信马由疆,任纸短情长,语浅意浓。看看她隽秀美丽的文字便仿佛听到从她红唇中流出的甜润言语,笔端喷涌的墨汁,便仿佛是杏花春雨,小桥流水,断肠人家。是亮晶晶火辣辣的明眸织晖。
一行行文字就是一排排栅栏,编织爱的旋妮园,那些让人奋起的鼓励,那些催人泪下的祝福,就象我们涉足走过的林荫道,没有崎岖,没有隔膜,只有清风和柔情。
写信的时候,有青春的血液在周身奔流。写信的时候,蓝天总是碧澄如洗,心随信鸽冲破桎梏在远方鸣响哨音,写信的时候思绪就像雨后牵牛,在篱笆上攀援,情牵几多开心的忆念。
后来,我去过北方,在那片温带草原上飘雪的冬季,我收到了她亲手编织的毛衣,那个冰封的冬季不再寒冷,以致内心都是温暖的。
心里总会有一些难以掩饰的情绪在悄然滋长,那是缠绕在指尖,在心上的念想;那是在隐藏眼里,在触摸不到的地方的渴望。在时光的温暖与暗香中,静静的守候。原来,一些眷恋,早已深入骨髓,心有灵犀。
后来吧,我回到了城市,四处奔忙追名逐利,有了再次的重逢到相依相守。我常感叹:关山叠叠,终遮不住心灵之约,在人生的旅途上,假如没有这两地飞鸿,没有彼此的慰藉,怎么会有久别重逢的惊喜。
很多年来,当争执不下的时候,她总是说,你还欠我15斤饭票,这让我感动与自卑同在,忧伤和幸福并存。重逢前的那些年我北上南下兜兜转转地一大圈,始终没有走出对她的牵挂和思念,我想,这就是缘分的宿命吧。
作者简介:

邹永忠:1975年10月出生于四川省荣县,现任荣县作协会理事,荣县书法协会理事。自贡市硬笔书法协会会员。文章《半城春的青椒鱼》、《母亲的猪油罐》等多篇文章发表于自贡日报、黄海文学、蜀南文学等刊物。书法作品多次参加全国性比赛并获奖,毛笔作品荣获全国五台山杯三等奖。2019年10月成立荣县致远书法培训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