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闻鸟啼鸣——写在第50个世界环境日
罗雁萍/文
不管是滴水成冰的寒冬,还是酷暑难当的盛夏。每天早晨,拉开窗帘,只要东方露出微微的晨曦,我就会打开窗户。
随着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必将是一声声清脆的鸟啼鸣。在这鸟儿的欢叫声中,开始新一天的生活。你会感到,太阳每一天都是崭新的,生活每一天都是美好的。

从出生到初中阶段,我一直生活在喧嚣的闹市。小时候,还住在过屋前大马路,屋后火车站的嘈杂环境。每天充斥耳帘的,不是火车沉重的喘息,就是汽车疯狂的笛叫,高音喇叭也不时地凑凑热闹。我觉得,人的五官,最辛苦的就是耳朵,除了睡着了,否则,没有一刻的空闲。
初中毕业以后,我几乎与鸟儿有着割舍不断的情缘。那年初冬,随着老三届到农村去的潮流,我与我的同学们戴着知识青年这顶桂冠,来到到湖南资兴县城一个近乎原始的深山老林——皮石公社和平大队大拢下生产队插队落户。
四面环山的大拢下,是我步入独立生活的第一站。放眼望,到处都是茂密葱茏的树木竹林,十分养眼养心。低头瞧,环村而过小溪,潺潺流水,像镜子一样清澈见底。能清楚楚地看见一个个圆润的鹅卵石,静卧溪底。甚至于还看到鹅卵石上,浅浅的,轻轻摇曳的绿色青苔。
在那里,我虽然仅仅呆了几个月就转点了,但留给我的印象却是终生难忘,尤其是那声声入耳的清晨鸟啼鸣。
太阳刚刚落山,夜幕就降临了,让人感觉,山村的夜晚,来得格外的早。而早晨,太阳贪婪在黑夜温馨宁静的怀里,不愿起床。只有在不知名的鸟儿像司晨的公鸡,恪尽职守的定时欢叫声中,才极不情愿地露出羞愧的笑脸。在这样一个山清水秀,得天独厚的天然大氧吧里,阳光是珍贵的。

从小就爱听鸟儿欢叫,不管是大冷的冬天,还是返潮的梅雨季节,我都是一早起来就将窗户打开。为此,曾经多次受到家人委婉的批评。因为我是家里的老小,仗着家人的宠爱,依然我行我素,充耳不闻。这个怪毛病,老也改不了。
三年后,被贫下中农推荐到到卫校读书。来自三个县城的三位女生住一间宿舍。冬天,我一开窗户,寒风嗖地一下蹿进房间。记得有一次,同学说,冷天开窗户,实在受不了。毕竟不是我个人的住房,也得顾及同窗感受,我只得迅速地将窗户重新关好。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像在家里一样任性。走出宿舍,独自在外面聆听鸟儿的歌声,如同享受天籁之音。
参加工作了,我的单位距闹市中心三里之遥,且在国家级风景区湖南郴州苏仙岭的山脚下。地区级医院三面环山,青山绿水,蓝天白云,鸟语花香,我们就像身处世外桃源,想想都惬意。
春天,那是春笋出世的季节。午休时间,就可以扯一篮小笋回来;盛夏,凉风习习,电扇都用得少;秋天,漫山遍野的野果毛栗;隆冬,银装素裹,分外妖娆。一年四季,各有千秋。唯一不变的是:每天清晨,都能听见那清脆悦耳的鸟儿歌唱声。
1979年,我从湖南调到江西。从医院到工厂,工作生活环境变化太大。在机械厂里,整天都是机器嘈杂的轰鸣声。庆幸的是,工厂在城乡交界处,清晨,还是能听见鸟儿的叫声。只是,鸟儿太少,叫起来没有朝气,不成气候。加之噪音的干扰,也就不觉得悦耳动听。
尤其是浮法玻璃厂投产后,几十米高的大烟囱,天天张着大嘴,吐出浓浓的刺鼻黑烟,鸟儿再也没有光临。偶尔闻一声鸟儿的啼叫,那也是哀鸣,估计是误入歧途的过路鸟。
后来,玻璃厂从烧重油改为烧洗煤浆,污染减轻了不少。有时候,也能听见久违了的鸟叫声。再后来,好事连连。机械厂搬迁了,玻璃厂搬迁了。没有了噪音,没有了污染,蓝天白云环境美,我们又有幸成为萍乡市“中央下放煤矿棚户区改造”的首批受益者。新建的城南花园小区,栽种了许许多多的花草树木,让鸟儿有了栖息地,我们又能重闻鸟啼鸣。

鸟儿是非常有机敏的生灵。 记得多年以前的一个夏日,青枝绿叶像吹气球般地疯长起来。机械厂家属区公厕的三个大窗户,被密密麻麻的枝蔓缠得严严实实,像拉上了一层厚厚的窗帘。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照,光线也射不进去。
午休时间,知了躲在树叶里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退休多年的李老师戴好手套,拿着剪刀,准备将公厕外的枝蔓修理一下。由于外面的野草太茂密,无处落脚,她只得找来一根小棍,在公厕内透过窗户的小孔,一边拨拉着窗外的枝蔓,一边修枝剪叶,慢慢地,慢慢地,终于透进了一片亮光,也传来了“叽叽 叽叽”的叫声,枝枝蔓蔓也有些晃动。她有点紧张,外面可是一丝风也没有呀,莫不是有蛇?她担心蛇顺杆而上,毕竟年逾七十,反应没有那么敏捷,万一被蛇咬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暂时停顿下来,细细地倾听着:有翅膀的扑棱声,哦,原来是鸟雀,不会有危险。李老师放下心来,又继续她的工作。没有料到,鸟雀们却不依不饶,一下子啄她的棍子,一下子啄她的剪刀。李老师自言自语地说:“放心吧,我不会侵犯你们的家园。”似乎听懂了她的话,鸟雀们稍稍安静了一下。
当她开始修剪第二个窗户的枝蔓时,鸟雀们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因为,它们由“叽叽……”的独唱,变成了“叽叽喳喳”的合唱,李老师也明显地感到鸟雀们啄木棍和剪刀的力度越来越重,她为鸟雀的灵性而感叹,更为鸟雀们的团结性而感动。
只剩下最后一个窗户了,她的动作更轻缓了,她不愿意让这些有灵性的生命受到伤害,同时,她也感到很疲惫,豆大的汗珠往下掉,一是闷热,二是辛劳,三是惊吓,因为,此时的鸟雀们已不是在唱歌,而是噪音一片,她从鸟雀的鸣叫声中,不仅仅听出了哀怨、乞求、无助……,更多的是愤怒。

有些鸟雀居然从已经清理好的窗口欲飞进来,想看看到底是谁在侵扰它们的安宁。为了创建一个舒适的环境,年事已高的李老师为民办好事,在无意中,却惊扰了另一个群体的宁静。而鸟雀们为了维护自己完整的家园,不惜以命相拼,现在连鸟雀都知道维护自己的权益了,李老师为鸟雀们的报复性感到惊讶。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确信不会再有外来干扰时,鸟雀们才渐渐地安静下来。李老师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她对我说:人与自然该如何才能和谐的相处?
这让我又想起60多年前的一件往事。那时候,全国都在除四害,麻雀也列入四害之一。一天下午,天上乌云滚滚,雷声一阵接一阵,雨却下不下来,空气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突然,听见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声音,还有人们“哦呵!哦呵!……”的吆喝声,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大雨倾盆而下,这种声音才终止。
到傍晚时分,铁路青工张叔叔李叔叔姚叔叔,端了一脸盆褪了毛的,洗得干干净净的麻雀来到我们家,请我们打牙祭,并请妈妈为他们烹饪。我们才知道,下午是居委会组织人员除四害。欢声雷动的环境加上沉闷的气候,麻雀们都如惊弓之鸟。

叔叔们说:“田里的麻雀少说也有上千只,像下雨一样地落下来。”他们兴奋得很,也难怪,毛头小伙子,正是恶作剧的年龄,何况,还是政府号召除四害呢。
后来,由于麻雀的急剧减少,生态失衡,蝗虫成灾,造成粮食减产,这才还麻雀益鸟的名誉,人雀才和谐相处。
前不久,一个细雨纷纷的上午,我请街上的一位电器师傅来修电视,过了环城马路,走进花园小区,两旁绿树成荫,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一声声清脆的鸟啼,让他为之一振:“好多年都没有听见鸟叫了,你们住在这里真是一个天然大氧吧,太幸福了。我家住在市中心,天天听见的就是汽车滴滴响,火车呜呜叫,烦不胜烦,耳朵都吵出茧子来了。敢情鸟雀都飞到你们机厂(花园小区的前身)来了。”
经他一番肺腑之言和羡慕的神情,我才感觉到,有些居民老是抱怨这里偏僻,离市区远,其实,我们还有很多既不被他人注意,而又被自己忽视了的优势,真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喜欢闻鸟鸣,最值得留恋的还是大拢下的鸟群,不仅有独唱,还有合唱。半个多世纪的时间过去了,那清脆悦耳的欢叫声,常常萦绕耳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