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猪油罐
作者:邹永忠
二哥的新居经历了将近半年的修建,准备乔迁新居。早些日子母亲就急切地想搬过去住。原因是在我这里有些不习惯,楼层高,成天灰蒙蒙的水泥楼房遮挡了视线。街上都是如织行走的陌生行人,快速如梭的车流扬起的灰尘有些呛鼻。
一大早,母亲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便在厨房里清洗她带来的那个猪油罐。
这个猪油罐从我有记忆起就有了的。土烧制的,棕黄色,直径尺余,肚大颈小,厚重而油亮。它滋润了我们的生活。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每每有客人到家里来,总能从油罐里戏法般地变出几块鲜美诱人的肉来。让单调的菜里增添一些耀眼的亮色。特别是煮过这几块肉的菜叶汤里,那闪动着金色的油珠,牵制着我的双眼。还有扑鼻的香味随着热气散发开来,搅动着我的胃,更加显得饥饿,垂涎欲滴。在饭桌上便不顾礼仪的吃起来,在父母的自嘲和说不懂礼貌的责怪声中,摸着滚圆的肚子满足地下桌。在外面冬日的暖阳下慵懒地打个盹。淡味的日子里经常期望有亲戚客人来,这样的口味就能重现。
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小山村。家里开了个手工面生产作坊,物质生活和质量逐渐好起来。而肉依然是比较稀贵的,啃骨头吃肉的日子就显得格外珍惜和难忘。家里每次买肉回来,都要熬出一些油来存放在油罐里,同时存放的还有一些厚实的肉片。以方便家里有客人来的时候能炒出一些肉类菜,以表示主人家的热情。饭桌上菜品单一的时候,我总用眼光望着油罐,在那上面寻寻觅觅,似乎这样看着,就有鲜美的肉,冒着香喷喷的热气插着翅膀飘然到碗里来。父母亲就会笑着着说孩子又嘴馋了,眼里充满慈祥的爱意和愧疚。
没有客人来的日子里,父亲经常在大家围坐在饭桌上说一些遥不可见的美食,诸如松花鱼,豆瓣肉蒸菜之类的。想象着金黄色的油泡着米饭,顿时口舌生津,就着咸味的泡菜,喝稀饭的声响也变得响亮起来。我依然固执地望着油罐,渴望着里的肉,此时的油罐就像一个湖泊,时常会有鱼跳出水面,一跃而出之后,留下鲜红色的尾巴,在阳光的照耀下镀上一层金色,最后消失在荡起的涟漪里,久久不能忘怀。
母亲做饭的时候,我和哥都爱跑进厨房里去,看母亲炒菜。猪油和烧红的锅亲密接触的瞬间,发出“哧”一声响,震撼心灵。母亲迅速把菜放进锅里翻炒,腾起的青烟裹着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我清楚地看到有两三片肉在锅里分外显眼。如同初春的草地上,一片葱郁的绿色,几朵娇艳的鲜花绽放在嫩绿的草丛中,异常引人注目。母亲便用锅铲把肉片切成几块小片,以至全家人都能吃得到。
父亲在物质生活开始丰富起来,经济也变得活跃起来的九十年代初期离开了我们。那时候植物油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猪油,逐渐的猪油和肉一起存放的日子逐渐远去,变成一种难以风干的记忆。母亲这个油罐,因为买肉方便,且不用再储存太多的猪油而显得很大,被我们用一个教小陶瓷灌取代。于是母亲的猪油罐逐渐开始淡出,放置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后来又放置在阳台上,布满了一层灰。
母亲经常叨念,这个猪油罐是当年和父亲成家时一起购买的。当时生活艰苦,粮、油都不多。逢年过节才能吃一顿好点的改善一下干枯的生活。每次说的时候,都有些伤感。用母亲的话说,这个猪油罐让她懂得了积累。
母亲一直舍不得扔弃这个闲置的油罐,这个油罐给母亲以及我们的不仅是对往事的追忆,更是对父亲的一种追思,一种情愫的依赖。母亲常说,现在的肉菜不如以前好吃。除去一些以谋利的因素导致肉质有些变化,抑或是物质生活的丰富而提高了口味外。母亲说这话的原因是缺少了当年的那种圆满幸福,尽管物质匮乏,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有味的?依然是一种潜泡在幸福里的美味。
我接过装母亲的猪油罐行囊和母亲、妻儿一起下楼,开车到二哥家里。把猪油罐放在了厨房一个显目的位置,在崭新的厨房里散发出柔美的光。
作者简介:

邹永忠:1975年10月出生于四川省荣县,现任荣县作协会理事,荣县书法协会理事。自贡市硬笔书法协会会员。文章《半城春的青椒鱼》、《母亲的猪油罐》等多篇文章发表于自贡日报、黄海文学、蜀南文学等刊物。书法作品多次参加全国性比赛并获奖,毛笔作品荣获全国五台山杯三等奖。2019年10月成立荣县致远书法培训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