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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意
这场及时雨，把我们
困在桫椤树下
太久了，它大掌般的叶子
完全主宰着寂静
或者扇动，创造
叙事学上早逝的必然
风口已足够小
你事先用伏笔画好了船
中意一个原始的湖泊
像部落里裹着麻布的姑娘
把陶罐抱在腰间
抱住天真的絮语，叮咚
在被纹饰重构的帆里
我们没有鳃
无法传授湖底交错的根
2022.5.19
幻想季
棉花糖掉进杨絮堆里，急匆匆趟出
解放之春。微糖把自己妆做新芽
要孩子们品尝垂云的宏大
无所谓早晚，你花束的袖口纷纷响着
它说：风筝不会飞，只有越长越轻的童话
是对消逝的否认。夏日，汽水哗然
每个故事都极力开着，要给你俯仰满怀芳。
一庭院的海拔用问句织起石阶，边数着
边下潜着。潜水艇模型与鲸鱼同样知晓
地底存放着更具体的歌谣。
在漫长的金黄中架起一绳秋千，荡如石摆
古典的温热有间暗室，洗出残留的听觉
咽下远钟暮鼓，渔船舀出满桨恒辉——
你放的孔明灯都成了月亮，向人间铺满
隔岸的神圣。回乡仪式久得让村庄都慢了
路过婵娟的人们，一步有一个银币的轻松
冬日沉睡得如同母亲，她曾把心事织成素绢
仿佛要放慢一个不存在的故事，良药苦口
录下她骑着马力透炊烟。留声机已不再放
她记起年少的冰糖，银发回甘悠悠
低语。会吹糖人的，总有个是女娲
2022.5.8
清明謠
允許我先行一步，柳枝已生得滔滔不絕
春的影子里充斥著將熄的魂，等一張宣紙
讓它們生根。霧是塵寰外的槳，無需誰推
就泛得淚光盈盈。在神話里徙倚，緩行如芽
這是萬物復蘇的季節嗎？蘇醒只因
有一整個冬天供他們睡著。你指著這顆樹
“去年，我見證它的死亡。”這無限的劇場
載著萬物喧囂，死去又活來。通往春的路
祇有一夜雨水那麼窄，一座小樓就把它听遍
它們高聲唱著詩，杏花因虛構而与詩一致
使一切都急劇膨脹，於是行人跑進花底避雨
你轉著萬花筒，每個微小的角度都是一個
嶄新誄文，在萬千盈虛者如彼的謎面中
懷疑這清明另有謎底。直到轉過柳暗花明
這一躍太過驚險，憑藉的祇有孩童的天真
岸上的每一瓣都生自幾乎打破墳墓的問詢
帶著城外寒山寺的鐘聲，一階階翻開點鬼簿
才知誌怪小說原來衹是紙上談兵。或者下棋
是祈禱圓滿的戰爭演習，与祭祀同等神聖
所以紙折烏篷船足以渡到奈何橋。它劃著我
到達春的普遍。直指萬物空虛處，蕩滌素絲
染著它的是記憶般的長眠。你教會我數羊
如牧童般計出酒的濃稠，也許某個拓撲中
我也賣酒，越是摻水的酒，越讓樹生得甜
你眨著燃燒的餘燼，要与我再飲一杯
在我身上有一個村落，開滿玲瓏逆旅
廣袤的魂們聽見一杯里万豔砰然，寸寸斷
斷得如此煥然一新，所以不會有人悲。
詠這歸！穿上無垠潮水，我們向人間洒下風塵
2022.3.27
古老的病历
很久没有张开幽暗的耳，除颤机
匍匐如古兽心脏。孕育一颗颗石榴
被人们称为丰收的被线虫称为
肿瘤，只有现代性的牙齿才能消化现代性
多面体环刻忠实礼赞它的捕获物
多囊卵巢。鬼栖居于时间制动的惯性中
因动能而永生，再精微的仪器都要分担
第一次爆炸留下的误差。背负荆棘
如青鸟出逃神谕之阵，卦象迷人正在于无穷
拓扑的质量。枪管中巨栗树仍在冒烟
日空在爆裂的手中，你谛听——
多么嚣张的板栗！穿透鳞，于敞开的身体
扎上新弹片。你依然爱抚，如鸦亲吻稻草人
免疫屏障是特异的，带来开垦的传说
快到来不及测算下一卦：血液舷窗大开
核磁共振的剧痛正如昆虫交尾，凡是冷的
就是生命中留守的那部分。美妙就在于连体
却又是两个灵魂，依癌的律令与覆雨者共舞
朴素之极也可被称为神话，长长看向别处
无影灯恰似复眼，贪心到无法命名这一刀
疤痕体质被动于灵丹妙药，这不是解而是结
面对围立成墙的处方，医学虔诚如求签者
否则都是赤裸的。在虚构的洋流中潜行
浪声代孱弱者吞声哭，注入过量镇定剂
地母唱响反胃的节拍。你我秘而不宣
孤绝是进化的必要条件，你有最高级分类法
判地震断裂带和位移关节盘为两个物种
调制广袤，斜视的种群才能看见偏僻的真理
直到喊住你的那一刻，雁才迎来它的初潮
唤起无序之韵重重流进青铜的指纹
在永恒迷宫中自交育种，沿着曲面几何
植入电子神经元。你羞于翻开病历的下一页
像第一次递出情书的小姑娘
是的，会有一出喜剧替木鱼超度机械喉结
2021.12.25
宇宙建造前
水泥柱倒塌于被建筑前，尚未倒塌的
就永不再屹立。须以一种姿态去换取
另一种。因错综复杂与无法离开构造
“我们”，这伟大的合题，在微恐惧中，
精确的距离（还不算远吗）抵达睡婴
设想，一棵没有叶子的树该怎样言说
“真会有人想变成一只鸟吗”，汲取出
陈尸的养分。冰冷是最大诱惑。每年
都长出新斑点，尚不是美的，你拿出
雨的裙子。湿润的幻觉就疯长于体内
握手可能是最后的交锋。我们像极了
友好的会谈，匠心打造布景板，漫步，
如有探寻雨林的野心，抓住丰收般的
喜悦。羽翼滑到对岸，只一瞬就翻转。
天造不比人工更笃定，心递出的尺度
试飞还要继续，钢筋无法承受这轻盈
我们走入反思之前，必有雷布下阵痛
弥散开神话以求得安稳，会有更多人
在一个雨的睡梦中出走。大家齐聚在
雷雨诞生前。烈的酒才有不碎的泡沫
我们在透明中上升，回到各自空虚处
这不是告别，而是告别之后的大团圆
未合之眼凝视这为成谜的谜，并惊叹
造物主鬼斧神工。宇宙之书不会记载
广袤的未知，而那恰是你我虔诚之源
2021.4.24
证词
不合时宜的灯，每一盏
任由它拉扯。以柔软步入乖张的力
生命愿不断延伸
却让试探沦为驱逐
失落的每一句都是乏味的叩问
如何让群山缄默？它们
过快生长以至于相拥
曾贴合的我们称之为悬崖，岩石
每一层都是花的枯骨
抛弃与收藏在时间的天平上等重
供奉起朦胧
对称是最高形式的美
喧嚣的虔诚指引你
探向他紧闭的唇。
以因果的面纱装点
喉咙在燃烧
世人依然高举旗帜，歌颂
新 春 光
并不都是为了玫瑰
失重的羽毛被无数目光吊唁
你以易碎的手紧握词语
祈求刻下的圆满
而鸟，正从圆满中逃离
2020.3.21
作者简介：宋青也，04年生。愿把文学作为实践理解，梦想成为冒险家。
《南方诗歌》2022年6月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