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在飞，追着傍晚的阳光

后面跟着山的阴影

我第一次痛恨这白色的精灵

它高频振动的优美的翅膀

黄昏收缴了马尾松顶梢最后一抹黄金

我家的三分薯地才整出厢垄的形状

刚卸下牛轭的黑水牯，打着响鼻

迫不及待啃食地边的杂草树叶

马路上同学们返校的身影渐渐模糊

碎土、清沟、挖坑、放苗、栽秧……

我们忍着饥饿，与白鹭争抢时光

父亲扛起犁牵着牛上了山坡

待他挑回满满一担粪水

暮色正从红积木、细叶桉、芭茅草的梢头

大块坠落，歇斯底里的蝉声刚停下

蟋蟀就接过了大合唱的指挥棒

第三趟粪水时，父亲带来的马灯

捻亮了萤火虫的光芒

就着那点微光，当教师的父亲

在宏大的黑暗里向我们讲述了收获的奥妙

苦  瓜

菜园的苦瓜，每年都要更换地方栽

农学专业的父亲，颇懂人间哲理

大地储有广泛的苦意，必须点滴收集

其实，父亲不爱苦瓜，我们也不爱

但架不住母亲总把苦瓜籽

粘到墙上，红红的，鲜艳夺目

像招展的小红旗

父亲就没有理由，不把它插进春风里

苦瓜是菜园的另类，没有大白菜

胡萝卜、生菜、苋菜的丰盈水灵

没有辣椒、茄子、豆角的婀娜风韵

更没有南瓜、黄瓜、冬瓜的婆娑葳蕤

它把石头都吐芽的夏季

穿越成肃杀的秋日：藤蔓干枯

叶片苍白，腹部堆积疙瘩

像1970年代我们皱巴巴的脸，青绿色的

苦汁，刺激挑剔的舌尖​

警惕粮食之于身体的暴动与嬗变

作者简介：戴逢红，江西修水人。独立学者、诗人，江西师范大学历史研究中心研究员。作品见于《诗刊》《绿风》《诗潮》《诗词》《延河》《中华散文》《中华诗词》《少年文艺》等期刊并入选多种年度选本。荣获首届汩罗江文学奖“求索奖”（诗歌）、第二届杨万里诗歌大赛三等奖及其他奖项。著有《黄龙宗禅诗》《全丰花灯》《流韵溢彩》等多部著作。为中国民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