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侧面群像的自传

黄金辉

        历史对走上岗位不久的七七级大学生进行审干调查，我们集体作答——

特殊的招生

特殊的毕业

欢聚  离别

都在莺歌啄开蓓蕾的三月

高扬的手  任春风细细抚摸

茧花  已从掌上开到了指头

凝视的眸子

写出两行依恋

心窗的明镜

互相照见了一个惊愕——

露珠一样晶莹的青春啊

正沿着鱼尾纹的叶脉

悄悄地  悄悄地滴落······

摘下一片常青的追念

叶哨  唤回来

阅览室静谧中的激动

双层床上狭窄的宏阔

当祖国母亲

揉去复苏的惺忪

撑着酸痛的双腿

从动乱的废墟中刚刚站起

就解开慷慨而温暖的前襟

让我们吮吸

还不太丰腴的奶水

酸

甜

我们真正尝到了人间的五味

把乡村妻子的眺望

锻工师傅叮咛的铿锵

汇成书签

夹在记忆的深层

我们  将扬弃和探求

铸成合金的“三好奖章”

与我们同年级女儿

光闪闪的“红花少年”一起

佩在母亲渐渐隆起的胸膛

没有陶醉于

慈母浅浅的欣慰

我们望见了

校门以外迢迢的路

看啊  新绿的枝叶

摇曳着多么叫人兴奋的陌生

旧树的疤痕

还标着些令人痛心的谙熟

再没有迷惘  再不会迷惘

虽然辗转反侧  在午夜

一个鲤鱼打挺

起来了  应着雄鸡的号声

我们  清点一下

长满络腮胡的天真

和油印的教科书

扎成一捆  存放在昨天

面对着

朝霞虚浮的欢迎

烈日实在的考验

面对

瞪圆的  眯缝的

红的  白的  绿的

正视和斜视的眼睛

我们  用创造的热烈

思索的冷静

以对清贫的漠然

对事业的执着

对“关系网”愤怒的冲决

对“水晶鞋”忍韧的缄默

列成一组多侧面的雕像

生活多么丰富

形象就多么活泼

历史  冶炼了我们

又向我们展开新的考卷

——一幅使命的长轴

七七级  经过暴雨夹雪的淬火

我们  有大理石的信心

浙江潮的气魄

天山路一样严峻的设问

庐山雾一样迷离的求证

再险再难  怕什么

我们的风骨如长城

我们的才思似海波

我们是谨严的工笔

我们是潇洒的泼墨

一张诗情画意的答卷

在山之巅

在河之坡

请审查吧  公正的历史

请评阅吧  母亲  祖国

        ——1984年元旦大雪写于咸宁温泉，发表于当年5月《飞天》文学月刊，选入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诗选》、长江文艺出版社1989年诗集《楚魂》。

作者简介：

        黄金辉，男，1952年出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中华诗词学会原会长，国家一级编剧。发表文艺作品500万字，出版个人专著13种。曾获“中国电视奖”“冰心儿童图书大奖”等全国奖项8次，湖北省“屈原文艺奖”等省级奖项10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