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端阳故事多

罗雁萍/文

端午节来源于中国古代，众所周知是纪念屈原的节日。端午节与春秋时期吴国大夫伍子胥和孝女曹娥沿江寻父的故事，却鲜为人知。

小时候，妈妈教我用五颜六色的丝线，编织成彩色的粽子挂饰，吊在帐钩上，煞是好看，至今都能编的出来。

妈妈她们这代人，最心灵手巧。用平时做衣服积攒下来的边角废料，做十二生肖的香包，里面装上一些苍术川穹艾叶等中药，既好看好玩又防疫保健。记得邻居大妈还用丝线编织小网袋，装上咸鸭蛋，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每人一个。我们把网袋挂在脖子上，时不时闻一闻，看一看，就是舍不得吃。

而立之年，从湖南调到萍乡。在萍乡过的第一个端午节，有人问我：你老公做新姑爷上门时，给你们家送了多少“五子”？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民间有“端阳送五子”的说法。“五子”即：包子、粽子、大蒜子、鸡子（鸡蛋）和扇子。

原来，这是萍乡的风俗。结婚头一年，新姑爷必须给老丈人家送100个粽子、100个包子、100球大蒜子、100个鸡子和人手一把扇。在那个物资贫匮的年代，新姑爷挑着箩担上门，真是气派，老丈人家很有面子。在左邻右舍羡慕甚至于嫉妒的目光中，虚荣心能得到很大的满足。我很奇怪，那个时候，平民百姓家没有冰箱，这么多东西吃不了，怎么不会坏呢？

原来，节后的第二天，新婚夫妇返回婆家。丈人家又将送来的礼品，除将扇子留下，其余的返还一半带回去。

那真不是吃饱了撑的，翻来覆去瞎折腾。而是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烙印。那个年代，重男轻女的现象比较普遍，只有在端午节，女孩子多的人家，才能昂首挺胸的骄傲一回。

知道了萍乡的习俗，我常常打趣老伴：记住了，你还欠了我们家的“五子”喔！

以前，只有在端午节吃粽子，而现在，一年365天，天天都能吃到你想吃到的食品。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人们也开始崇尚简单的生活。从肩挑手提的礼品到一个精美的红包，甚至于一个微信红包，就解决了负重之累。

删繁就简，少了许多繁缛的应酬。然而，也少了许许多多礼尚往来的人情味儿。有人调侃：端午节的礼物也由以前的“五子”登科，变成了现如今的“独子”——票子。仿佛钱能解决一切。岂不知，还有一句经典的话：凡是钱能解决的事情，也就不算是事儿了。

那时候，一到端午节，最辛苦的就是女人们。节前，她们就开始忙碌。做粽子一项工作，就累得够呛。从采摘（或买）粽叶、洗粽叶、糯米的调料、包粽子……，一切准备就绪，开始煮粽子。七十年代，都是烧煤炭，煮一锅粽子，至少要加两炉炭火，一炉火要烧两个多小时。几乎是通宵达旦，一夜无眠。上了年纪的人，依然留恋那种劳累并快乐的日子。现在随时随地都能买到粽子。但是，还是有人喜欢自己包粽子。吃不吃倒无所谓，重温那种辛苦并快乐着才是兴趣。

30岁以前，我对端午节基本没有什么特别印象。虽然年年过节吃粽子，记忆中，家里好像从来没有包过粽子。即便是结婚以后，因为与先生分居湘赣两地，也无所谓过节不过节了。

30岁那年，从湖南调到萍乡，才开始对这些传统的节日有了新的认识。但依然不会包粽子，因为婆婆太能干了。在她面前，我生就的是一双没有开叉的圆板手。婆婆从来没有责怪过我，还常常说：家庭主妇的担子还没有上肩，上肩了，自然就会做了。婆婆的宽容，很让我感动。

端午节印象最深的，是老伴从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坚持了三十余年的端阳上山采草药。直至到了“走得赢，提脚不赢”的花甲之年，在我和孩子们再三的反对下，才让这个节目画上了休止符号。

    几十年来，每到端午节的前几天，我们全家人会特别关注天气预报。端午节这天是否有雨？能否出行采药？当然，节前节后都可以采药，但是，我们信奉民间端午这天采药，药效最灵验的说法。尤其是子时的药，灵验的神乎其神。老辈人说，这不是迷信，而是历史的经验，有一定的学问。

     端午节这天清晨，老伴穿上长筒套鞋，扎紧袖口裤口，为的是预防蚊叮虫咬，毒蛇的侵袭。全副武装的与几个识草药的邻居朋友出发了。在山上顺手砍根树枝，为的是打草惊蛇。

    常采的草药有黄荆黄精淡竹叶九里光五加皮遥竹逍板蓝根白花蛇舌草衫荆刺何首乌山姜风姜枫树叶樟树叶石菖蒲……。正午，嗮得黑黢黢的老伴汗流浃背地挑着一担沉甸甸的草药回家，也担着全家人的健康和平安，自然是再苦再累也是满心的欢喜和快乐。

     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将草药分门别类整理好，选几根长长的黄荆艾枝菖蒲扎成一把，挂在大门边，驱邪驱蚊保佑平安。然后熬一大锅黑乎乎的散发出浓郁草药味的沐浴汤。水开后，将汤药倒出，再熬第二锅。家中有几个人就要熬几锅，保证一家老老小小都能洗上药水澡。

    从开水冷却到40余度，需要一定的时间。萍乡人很讲究遵循自然规律，故此，不会为了图快，而在啵啵开的药水里面掺冷水，而是待水自然冷却到合适的温度，开始沐浴，且以盆浴为佳。

    虽然如今有了很大的、漂漂亮亮的不锈钢盆、塑料盆，但上了年纪的人，更怀念多年不见的，那种其貌不扬大木盆，那是一种原始的环保。

    药水有祛湿祛风止痒的奇效，甚至于疗伤的作用。用不完的药材，我们就将它晒起来，留着备用，还可以做凉茶。故此，历来有端阳百草都是宝一说。

    有时候，我也会随着老伴去采药。知道了所采药各起什么作用，植物的根茎叶果实的不同药用价值，为什么有的药要经过制作……。听他娓娓道来，在获得知识的同时，我对老伴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知道他怎么懂得这么多。已经成为历史的端午节采草药，是我们经久不衰的话题，也是我们人生美好的回忆之一。

     人老了，爱忆旧。老伴经常谈起他小时候过端午节的故事。五十年代初期，家居安源。有一年端午节，听说萍乡有龙舟竞赛，我们几个玩伴高兴地睡不着觉，第二天凌晨，就相邀着去萍乡看划船。

     那时候，交通不方便，没有公交车，完全靠步行。加上年纪小，没有时间观念。一路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所幸的是，到萍乡，龙舟竞赛刚刚开始。我们兴奋地大呼小叫，沿着河岸，跟着龙船跑。桥头、河边、河边的居民房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水泄不通，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依稀记得，比赛的地点是从东门桥到南门桥，距离太短了，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比赛就结束了。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有吃出点味儿来，就没有了。

     那时候，参加竞赛的运动员没有统一的服装，但一点也不影响人们的情绪。他们在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龙船上，使足全身的劲，拼了命的划。各方的啦啦队，也是拼了命的为自己一方助威，有的人嗓子都喊哑了，还在喊。我们这群毛孩子，一直为暂时落后的一方喊“加油！”

    更有意思的是，即便你没有看见比赛的全过程或结果，不用打听，就知道谁负谁胜。单从表情上你是看不出来的，因为，胜负输赢双方都是乐呵呵的，个个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真的是体现了不问胜负，重在参与的境界。

    揭晓谜底的是船头的两个箩筐，赢家吃的是三分钱一个的糖包子，输方吃的是两分钱一斤的黄瓜。

   到了六十年代初期，听说湘东也有划船竞赛。好多萍乡人赶去观看，却不是水上的龙舟竞赛，而是有些戏剧性的划旱船。  

    大街上有一队人，扯着一根缠着红绸子的绳子，最前面的一个人背上塞个包袱装驼子，最后面的那个人装跛子。前面的驼子弯腰驼背做拉纤状，后面的跛子似掌舵的，拼命往后仰，中间的人全是划手，做划船状，大声吆喝，啦啦队敲锣打鼓，助威呐喊，热闹非凡，围观的人看见前面的驼子一叩一叩，后面的跛子一翘一翘，随着锣鼓的节奏，一起一伏，就像真的划船一样，笑得前俯后仰。

    划旱船与划水船基本相似，只是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上；一个是真船，一个是绳索。那时候的娱乐生活很贫乏，但是，这种民间自发的自娱自乐节目，给平民百姓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开心。更是给童年时代的我们送来无比的欢乐。早已年过古稀的老伴，回忆当年的情景，依然像个孩子似的乐不可支。

   又到了“百舸龙舟竞，社戏演红娘，年年说屈子，锣鼓庆端阳。”的古历五月。端午节的传统文化，传承了我们一代又一代炎黄子孙。传说中的端午节，是驱瘟防疫祭龙的日子。所以有了吃粽子、糖包子、赛龙舟、耍龙灯，挂菖蒲、驱蚊蝇，喝雄黄酒、佩戴香包……等传统习俗。今年端午节最大的愿望，就是疫情彻底消失，还我们一个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2022   5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