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南山馆记(随笔)
文/文羽行空
从外面远望,也像一个寻常的院落,拱门石墙,并不显高大威严,只是稍稍有些规模的样子。但真走进院子里面,便不觉惊叹它的不俗,门套着门,旧屋皆古朴端庄,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然而这不是一个寻常院落,往前推算几年,这里曾为一个大粮库,存储着战略储备粮食,而院中真正的宝贝,现在早已去向不明,猛然间抬头,我仿佛看见一位长者在堂上安坐,一身官服,满脸哀伤,眼神里隐约有一丝无奈与惋惜,也似悄悄叹一句:你来得太迟了……
能走进来一睹这些古香古色的老宅,我是多么的幸运。在当地文广站姜站长介绍下,我们由南向北,一间房一间房的参观,直走到藏书阁的旧址,青砖围砌的高楼耸立着,让我们想象一下这里曾经的风光,藏书楼的书架上,一排排古籍陈列,四经四史斋的书橱,等着主人巡视……,那时节主人如沐春风,他深深懂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也许他梦想着让书香传家,把知识传给后代子孙,世世代代读书做官,世世代代把这些书读好存好,这需要一个独到的眼光和一个博大的胸怀。
关于这里的主人,现在学者们的研究结论是:明建文二年(1400年)杨敬伦的祖上由益都县柳行头迁此立村,杨敬伦的三个儿子都有功名,每一个儿子一处宅子,位于村北的这处最大,为其长子所有,只不过后来卖给了东昌府的杨氏,东昌府的杨氏在此建了海源阁的分馆,因位于陶山之南,取名陶南山馆。从这里我们可以得知,杨敬伦应该是陶南山馆的首建者,后来的东昌府杨家购买此宅后又扩建了前后花厅等建筑,并在花园村周围购置了大量土地,这东昌府的杨家便是海源阁第一世主人杨以增,1848年被任命为江南河道总督,其后的七年间,曾大规模收藏古籍。这里我有一个疑问,杨敬伦卖宅子时是否连书籍一并想让,原来的宅子里是不是也有藏书?杨以增的曾孙杨敬夫在《藏书三期》中说:“余曾祖父指示,书分两份,以十分之四藏于聊城故居,十分之六藏于陶南别墅。”从这里看,书应该是杨以增所置,可惜后因兵荒被洗劫,便有残余之物都被运回海源阁保存,直到光绪二十九年,杨绍和之子杨保彝辞官归隐于此,又重新修缮,在杨保彝之后,杨氏后人便无人问过山馆,杨家宅院因官运兴衰,饱经几次起落沉浮,陶南山馆也随之飘摇不定。
走进高大空旷的会客厅,方砖铺地,圆柱丹红,巨大的屏风木雕精巧,可惜家具全无,墙角处有一个简易的神龛,只留两三张红纸粘贴成虚掩的门,我不知道他们供奉的谁?先人抑或神明……,我不知道他们应该供奉谁?谁又有能力保佑他们的平安吉祥,但我知道,让旧宅得到修复,并将重新焕发光彩的是当地政府和文化部门。正当我要转身离开时,突然发现墙角阴暗处蹲着两只小猫,一黑一白,它们怯怯的,诧异地窥探着我们一行人,也许它们内心里充满了好奇或者恐惧,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竟然想到了所谓的无常……
我也算半个爱书藏书之人吧,深知买书藏书之难,书存放久了,怕虫怕霉怕火怕水,更怕有人来借,偏偏有借了不还。陶南山馆的书躲过了一劫又一劫,除杨家后人上交捐献一部分外,在文革中被造反派翻找出来,扔在街头巷尾。姜站长说,那时节村里到处是散落的书页,也有人偷偷拿回家做鞋样或者点炉子生火……,我宁愿相信有心人会把好书悄悄收藏,交给后代子孙读书识字,要不我们的文脉历经无数劫难,依然顽强生存?同行人中有几个肥子民歌协会的会员,他们近几年来一直致力于民歌的收集、整理、创作,在会长刘培龙老师的带领下,现已创作出百余首老百姓喜爱的民歌。文化的根基早已扎根民间,只要沃土尚存,必能长参天大树。
等我走出陶南山馆,回头看院子中的白杨树林在风中摇曳,生机无限,绿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哗哗作响,似诉说似歌唱,原来岁月已把多少传奇悄然收藏!
2022.5.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