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润五月香
李青敏
端午节那日,日出之前,采回艾苗,熬了水洗手洗脸,祛病消灾。特别是孩子,旧俗端午节时,用艾苗做成像老虎的东西,给孩子戴在头上,来驱邪,叫艾虎。再用红绳束了艾苗,挂在门上避邪。多年来,我一直坚持采了艾苗,束了红绳挂在门上。
有二十多年了吧。年年把灰绿灰绿的艾苗用鲜红鲜红的绳儿束了挂在门上,很显眼的。时间长了艾苗风干了,成了灰白色了,绳儿却依旧艳亮着,我总不舍拿去。下班回来,还要走近嗅嗅,端详许久。其实我心里明白,这是一个情结,这是一个凝聚着母爱的久远的情结。
艾香是清淡的,是有着一种草味的清香。嗅着这淡淡的草味的清香,日子就一天天的向前推着,推着我走近那个小村子,走进那个小院子,寻到我那年轻的母亲。
母亲的手里摘捡着嫩嫩的艾苗,母亲一根一根摘得很仔细,稍老一些的放一堆儿,嫩一些的放一堆儿。艾苗在母亲的手中欢快的跳跃着。稍后把艾苗洗净,稍老些的那堆儿放在锅里煮了,煮出一盆绿绿的漂浮着草香味的艾水,让我们姊妹洗手洗脸。又把那嫩些的放在锅里煮,煮出的水稍凉一会儿就用来和面,和出来的面黄绿黄绿的。母亲告诉我们这叫“艾香面”。
我们手上脸上满是绿渍,满是清香,围着母亲等着吃馋人的“艾香面”。母亲把面揉得很润很润,擀得很薄很薄,切得细细的,长长地。煮熟从锅里捞出来的时候闪着黄绿黄绿的清清爽爽的亮光。加点青菜我们就吃得香香的,满足极了。邻家的孩子羡慕的扒在院门上,砸吧着嘴。母亲就招呼进来,让他们也吃个够。那时的母亲,齐肩的短发用两卡子向后卡着,整齐利落,娴静温和。在我们姊妹眼里,简直就是仙女妈妈——那样一种灰绿灰绿的不怎么惹人喜爱的草儿,到妈妈的手里就变成了好吃的“艾香面”。
每年五月我们吃着母亲的“艾香面”快乐着,直到都走进了城市。
五月的城市是个忙碌的季节。无暇回到那小村子,那小院子吃母亲的“艾香面”了。暑假回去艾苗也长成艾草了,老了。草味浓了,香味没有了。我曾向母亲要求做“艾香面”吃,母亲苦笑,给我找出一捆捆晾干的艾苗……一年一年的答应着母亲,一年一年的毁着约定。母亲也老了,被我们接进了城里,住进了楼房,吃“艾香面”的念头也没了。
母亲七十多岁了。在我们忙碌的日子里,母亲更多的是孤独。每次匆匆去陪会儿母亲,看到不识字的母亲拿着一本书认真地看着,看得津津有味。我细看时,发现母亲手里的书竟然倒拿着……我的眼里润满了泪水。
今年的五月是多么悲惨的五月啊!公历五月十二日整个中国都被撼动了!母亲不忍看悲惨的电视画面,躲在自己的屋里默不作声。我们忙着工作,忙着关注四川灾情,忙着捐款。忽然一日,接到上小学的侄儿的电话,说母亲让我们中午去吃饭。放了学直奔而去。推开门,缕缕清香直扑鼻息,嘿,真香!母亲的满头的银发在厨间闪动着。母亲弯着腰,双臂前前后后的推着,双手来来去去的赶着一大张绿色的面,面里还透着淡淡的嫩黄。呀,艾香面!我惊喜的看着行动缓慢的母亲,不知该说些什么,默默地接过母亲手中的擀面杖。我不可能像个孩子似的雀跃了,人到中年的我,心里沉沉的。
吃饭时,桌上的配菜是很丰盛的,但亮晶晶的,绿色的“艾香面”还像小时候吃过的那样清香。小弟告诉我,昨晚母亲告诉他,今天是端午节,让他一早骑摩托车到郊外采艾苗,要给我们做“艾香面”吃。还说,今年事多,驱驱邪,保平安。侄儿牵了我一手,让我看门外。原来门上面高高的挂着一束艾苗(刚才进门时我竟没注意到),侄儿告诉我奶奶让把楼门上也挂上了。而我今年竟忘了做这些。
我搓搓艾苗,把手放在鼻前嗅着,清香,依然如故的清香。侄儿又牵了我去洗脸洗手,满脸满手的绿渍,满脸满手的清香呀。母亲话很少,只是坐着笑着看着我们做这做那。当我坐在母亲身边时,看到母亲不断地摸搓着满是绿渍的手,举起放在嘴边闻了又闻……
下了楼来,面对那束灰绿灰绿,束了红色绳的艾苗,我久久的凝视:愿五月的艾香润泽母亲的心田,愿五月的艾香润泽四川人民的心田,愿五月的艾香润泽中华民族的心田……

李青敏,笔名,青鸣。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人,内蒙古自治区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高级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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