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



一支钢笔的故事
文/薛云瑞
在石嘴山市近郊执行军农生产任务期间,记得一次有群高中学校的同学来连队举行乒乓球友谊比赛,指导员指定由我接待。我安排连队几个乒乓球高手参加对弈,比赛像往常一样,自然是顺利进行,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双方既切嗟了球技,又增强了友谊,尽欢而散。等对方渐次离去后,偶然的一幕发生了——

一位郭姓战士突然找我,提出:刚才是用他的钢笔记分,自己的钢笔不见了,并断定是对方人员拿走,非要我前往追索。我告诉他:第一,你已回宿舍,怎么肯定不是你自己弄丢了;第二,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盯紧;第三,那么多人(还有观众),你如何确定谁拿了?更重要的是,为了一支钢笔翻脸(他那支笔价格估计在一元以内),影响军民关系,值得吗?

他说自己顾不了那么多,找不到就找你(还是大城市入伍的,就这水平?),我二话没说,掏出自已心爱的钢笔递给他,赌气说:我来赔你!他见我的钢笔不错(大约5元左右,几乎相当于战士一个月津贴啊),竟毫不犹豫别在自己的上衣兜里,头也不回地离去。就这,我本想赌气、谦让一下的,人家心安理得,我束手无策。这下好了,撑劲撑大了,赌气赌输了。

文书是连队的文胆,除后勤外,几乎上级所有要参谋干事完成的业务到了连队,都要由文书一人承担,钢笔自然成了文书完成任务的武器,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不亚于战士手中的钢枪,须叟不可或离啊。更重要的是,这钢笔还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那是1972年12月25号的早晨,天刚蒙蒙亮,一百多名新兵(全公社157名新兵,其中云南方向22人)集中在沂河桥头一个叫作九曲公社的大院里,准备分乘军用帆布篷大卡车,据说要去陇海线徐州附近的新沂火车站。眼看就要出发了,在欢送的人群中,有一位东张西望的山东大汉(身高1.8米以上),我定睛一看,那不是河西舅家的表弟么(俺俩最铁)?我赶紧跳下车,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笔记本,本子里别着一支黑色的钢笔,深情地对我说:“大哥,我知道你爱写字,这东西你用得上,到了部队好好干!”说完他一转身,头也不回,消失在人群里……

汽车开动了,我被指定为新兵副班长,班长是有领章帽徽的江苏籍老兵王川海(接兵连长韩广科、排长姓许)。人生头一回当“官”,自然十二分的认真,跑前忙后,一路颠簸,直到上了火车,才算安稳一些。我从挎包里掏出人生第一份珍贵的礼品,开始仔细打量:笔记本塑料皮是绿色的,还有两只灵动的金鱼——鲤鱼跳龙门。钢笔是黑色的,还是“英雄”牌的,估计要5块钱左右。表弟为了这份礼物,真是用心了。我在想:在那“白薯干子当主粮,鸡腚门子小银行(注:白薯是红薯在山东农村的别称)”的农村,乡下人到城里干一天小工,最高工钱是4毛5分钱(还要有门路),一个鸡蛋三五分钱,表弟给我送的礼品如此厚重,叫我如何是好?他家去城里买这些物品来回步行要走几个小时不说,时值初冬,沂河已见薄冰,他一大早趟过刺骨的沂河水到我们公社来送行,所受的辛苦实在令人心疼、感动。我凝视着饱含深情的钢笔,两滴热泪洒在笔记本的扉页上,我暗自发誓:放心吧表弟,俺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我在这个日记本上郑重地写下了从军后的第一篇日记,把这支宝贵的钢笔小心地卡在贴身的衣兜里。每当思念家乡,我就看一看心爱的钢笔,想一想深情的表弟;每当遇到困难挫折,就摸一摸宝贵的钢笔,它似乎给了我无声的力量。有几次,钢笔不在视线之内,我急得抓耳挠腮,直到把它找回来。

记得有一回去团里出差,挎包连同钢笔忘在招待所,公共汽车己开出两站地才发现,我硬是下车步行几十里山路,返回招待所把它找回来。这支钢笔简直成了我的至爱珍宝啊,失去它,心中自然不爽。但转念一想,为部队消除了可能的误会和矛盾,维护了良好的军民关系,也算是为部队建设尽了点蝼蚁之力吧!从这个意义上说,自己受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这虽算不上无名英雄,至少是一件充满正能量的好事。想到此,心里又安慰平衡了许多。既然想当无名英雄,就不应该向任何人提及,只能默默埋在心底!所以,几十年过去,我从未向任何人起……

现在想来,这的确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尤其是搁到现在,一支钢笔更是不值一提,如果用:“红军叔叔为什么不吃巧克力”的思维方式去衡量,就更是难以理解。
可话又说回来,想当年,正是这无数个不起眼的小故事,才串起人民军队的大故事、大篇章;也正是这点点滴滴,才滴水成溪,汇聚起军民团结的滚滚洪流,奔腾向前,经久不息!


作者简介
薛云瑞,1972年底于山东临沂入伍,在原58团高机连任文书;1977年3月转业到石嘴山电厂工作,2013年在宁夏电力行业协会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