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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构的童年
诗人的月亮还在星球之外
流浪的诗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经上说“白兔甘美尤甚小麦”
飘摇的命运呵，结满金黄的九月
金黄的九月，溃败的九月
月亮是诗人的故乡，故乡是飘摇的梦
此黍彼鼠食与不食也无法挽回
业已逃离地心的果子
逃出经书的果子，吃多少小麦
也无法挽回艾萨特看见的红
经曰：稷已殖民月球
彼之梦不可逃脱
诗人在梦中失语
直到梦也消亡
致HW
他们用撒过的谎，装点婴儿的笑
他们把笑钉在墙上
黄莺在风里打了个转，你说
故事要在这里开始
要找回，那些丢失的表情
写祝词的人赠你玫瑰的祝福
晶莹的断面溢满历史的汁液
啜饮呦，饥渴鲜花的人饥渴岁月
采攫晶莹的伤口
你说，不啊，不要玫瑰
秋
秋天近了，秋天来得这样快
光影里投进半只酒杯
绿色和蚂蚁
秋天也會有蚂蚁吗？
蚂蚁爬滿了山坡
秋天就來了
青虫还在生長，他只是睡着了
他梦着小野花一样的梦
也许是最后一个秋天
秋天就來了
山坡上留下一棵树和他的村庄
小野花守候着她的土地
小春
阳光里晒着迟迟的花香
我寻不见你
只好凭五色的光影
捉捕一些关于你的踪迹
嗅觉缺乏聪明，下笔才无可奈何
眼睛耳朵更用不上，花儿才会落去
希冀于一种香水，若能助我挽留
唉，留住你也不过是另一个更加缥缈的存在
束缚是最后挽留啊
象征是为了最后的来到
而我只能做一只悲鸣的禽鸟
而你只能是永永远远只关于你的一片花香
秋天和春天很像
颜色，声音，味道都很像
草木鱼虫都出来
今天是小春
南国，南国
十月的最后一天
北方已经飘雪
我就在北方
雪落在比我更北的地方
所以我只能听见风声
它从初雪飘落的北方传来
或许更远
远在飘雪的北方更远的地方
再往北呢？风也没有出现的地方
那时风还没有形成
雪花还是雨水的样子
雨水生长在那里
远方也生长在那里
红豆生南国
日子
沉重的日子
在暮色中蔓延
昨天像记忆里的爬山虎
爬满一整座金山
惨白的小花
遮掩废弃的城墙
明天在黑夜里奔走
交给我欲望和死亡
乡音
寒冬，腊梅花开的伊始
雨水敲打一整座城市
一座故国的语言，像呆木鱼
总有一些被击中，像零落的枯枝
怪诞的乡音，早已经支离破碎
斑驳的铜镜，伤痕入骨髓
我对着镜子回忆祖国的语言
在狰狞的镜片里发现了我的恐惧
逃亡吧，我的山河
逃亡吧！我的山河
变调的江南如冗长的日色
那些华丽的词和物啊，进行着
把羊挂在树上，筑起自己的泥墙
“典雅精致考究艺术诗歌文明…”够啦
先生们歌颂和谩骂，啃噬土地
相互吃食，嘲弄着我的牧人
我的嘴巴失去舌头，我的牧人低下头
雪
一
当太阳撑开白日，群山
从人群中升起
我看见大雪拂了一地
连夜的梅花
就落满你的眼睛
从你的眼睛里
我等来故乡的消息
北国的风赶过多少里路
今夜的雪就要堆多久
雪堆起来，堆成故乡的形状
你底眼睛看见了这一场雪
那是一个故乡该有的冬天
二
冷冬的小雪扬扬划过天际
有如蝶的翅
扇起一场轻盈的风
不紧不慢
轻盈的小雪不紧不慢
抖身上的泥
风只是轻轻的雪的花
在冷的气旋里飘
像解缆的舟子漂进海里
雪是不紧不慢的只是轻
轻得要归于泥
在脏的地上不得干净
天也不干净
三
苍茫夜色一路南行
北国千里冰霜
大风从远处刮来
顺势而下
夜色如银雪国天南天北
浮云游子是一列一列夜车
落日和故人已经困乏，倦了
古老的夜车行迹斑驳
驶过莽莽天地
浮云和游子一样古老
落日和故人一样古老
今夜的夜色和雪一样古老
夜车驶过落在古老的南国北国
怀疑论者
一
天国的牧人啊
你在呼唤我吗？
像你的父在那日子到来前呼唤你
可我还没有为你钉上十字
还没有啜饮那酒红的血汁
天堂和地狱都在我的窗外
惨淡的云和北京的天空没什么两样
苍白的想象力逼迫着双重的恐惧
“而我不能感知死亡”
颠簸的喷射云不过是一场死亡的错觉
不过是失重的肉体释放快感
快感释放恐惧
不过是生命太初的卑怯
不过是物种永远也逃脱不掉的野蛮
“而我无法想象死亡”
我穷尽一生的愤怒也无法想象的死亡啊
我匍匐在自己单薄的想象力的尽头
——我不禁哭了
牧人啊！你的羊群走失了
他不过是因为恐惧以及对这一切的愤怒
二
我开始写诗
在道路崩坏的时刻
在思绪无法言语
在一个寒冷的冬日阳光像细碎的叶片纷飞的时刻
在意义辨失真伪
在内心无法爱
在一切可以有况且可以无
在充满怀疑的时刻
若精神已自足
谁还需要诗？那可怜的诗人们
谁还要艺术、美、真理？
由谁来辨识，由那高高在上的？
呐喊之人必是残疾之人，注定缺乏健康的能力
看那健康的人们如何生存
呐喊的人必遭遗弃像丧家狗丧失上帝的国
周游于怀疑论者的园地
三
云层在升高，还在升高
伊的头顶、脚下布满明日般未知的迷雾
微粒细细的波动，旋即
塌缩成肉身多疑的弦。剧烈
未知是场官能的浩劫
眼睛见到就当恐惧，未见时就忘记
地上的灾与意外都是同一场意外
行车跌入山崖，巨轮遭遇冰山
多年前消失的飞机，经书里
犯下乱伦的城
伊曾亲临恐惧，如今也要忘记。伊
逃遁于官能的隐去
又将在某个谈笑间等待降临
吹皱一池春水
干卿底事啊
乌国的池塘也长青草
把普京摁进春水里，死掉
诀别呀，诀别的时刻
不要谈论我们的祖国，喀秋莎
俄国的天空也是蓝的
“那拿破仑呢？”
——小男孩问
拿破仑是一场修辞
时日无多了，我羞于说“祖国”
广场的白鸽从不飞远
像一道古怪的程序
它在凝视什么？
看向我
圣诞
每一个诞生的日子都指向母亲
要如何吞下始祖的苦痛，在圣诞的晚风中遁回第一份记忆
那份苦痛里有第一个母亲，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你
那苦痛印刻在你的身体，经久，膨胀，结出果子
果子撑开你的肉身，直到那日子降临。
直到圣诞的晚风唤回始祖的叫喊，人子啊
一遍又一遍，用古老的啼哭体认记忆里的母亲
母亲啊，你吞下的苦痛是我。而你
和你的苦痛将在我的身上再一次
生长，直到生长成第二个你
生长成第三个，第四个，最终与永恒的母亲
五月看春花
五月，县城多太平
骑车看春花
脑袋里奏国际歌
起来！红樱桃呀绿芭蕉
流光抛下水果摊
大连樱桃（粉色）美国樱桃（绛如血）
International一定要实现，红樱桃！
“这是最后的斗争”
两个花白老头，停在街心，说
——公元二零二二年之上海——喔！上海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若瞿秋白也能到明天，就像眼前的花白老头
花白老头不信救世主
在他们花白的岁月里早早应验过，太阳的革命
他们像红樱桃，新鲜的红樱桃
新鲜过啊
“压迫的国家，空洞的法律”
五月春花多娇艳
满街道盛开国际歌
君不见，大红蔷薇爬高墙，樱桃占领街道办
深深的墙院，满眼睛国际歌
不如攫取，一朵花
恋曲123
一
如果你能出现
我就拥抱你
像黑夜的土地拥抱黎明
像半个地球拥抱一整个太阳
如果你能出现
我就拥抱你
像慵懒的沙滩拥抱海浪
像归途的舟子拥抱星光
如果你能出现
我就安分守己
像蚂蚁搬运土地
像飞虫吐出灯火
如果你能出现
我就推开窗子，接受一切
二
黄昏请再快一些
雨才能落下来
伞再撑开一点
水花才能流出曲线
蝙蝠飞得够高了
蔷薇已经爬出墙院
知了请再大声一些
隐喻才能明显
夏天开始疯长
到处都在发怒
等不到你来了
脚步请远一点
撞上一棵老树
叶子都枯卷了
三
我快想不出她的模样。那模样
滞留在昨日
蔷薇香，遗落在风中
我遗失在夜蔷薇香的夜晚
我双手空空
真想大哭一场
春秋截句
1
黄叶多寂寥，伴与秋风好。
一堆成块垒，死生莫飘飖。
2
我在梦中咀蜡
请别让我醒来
醒的悲伤会裹挟肉身
记忆就雪片纷飞，乱飞
3
总有细碎的声音搅乱雨的方向
轻柔的弧线就指向悲伤
再温柔的雨也是一种压迫
顺势的一点就能压倒阶上的新草
4
我把夜晚捡了个遍
日子辗转路过秋天
昨天的夜晚路过今天的夜晚
我撞上一只小鹿，在很多个夜晚
作者简介：
一舟，江苏人，戏剧专业，开书店，做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