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危机四伏

放暑假了,儿子他说想回老家看看奶奶,我说没时间送咋办,他说你送我上火车,下车时让叔叔接一下就行了。我想这是锻炼儿子的一个极好机会,便同意了。火车开走那会儿,我忽然觉得儿子真的已经长大了。
家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空荡荡的。我很想去寻找往日的热闹,然而喧嚣的空间却无法接受我这个已经没有自由电子的惰性质体。王薇又穿梭在了商场、歌厅、酒吧之间,只是在周末才能抽出时间来陪我聊天、吃饭,其实准确地说,应该是我为她设计了这样的生活程序,而自己又无法让这个该死的程序终止下来。
儿子回老家后的第二天,我给了王薇一个电话。
“薇薇,今晚一起吃饭?”
“你不陪你儿子了?”
“哦,他回老家了。”
“这两天不行,我答应几个姐们去蹦迪了。还是周末吧,咱们一起去唱歌。”
没办法,谁叫你原来不好好陪她呢?
男人其实很自私,自己忙的时间从不顾及妻子或女友,可一旦闲下来又希望妻子或女友守在自己身边。
这天晚上,我真的无聊得发慌,早知这样,还不如去接几个小程序来写写。看完新闻联播后,在自己的小区里走了几圈,仍然无聊着,便不由自主地拨通了何静儿的电话。
“怎么想起给我电话了?”何静儿似乎有些突然。
“我也不清楚,忽然就拨了你的电话,没有打搅你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
“看你说的。是不是儿子去了他妈那里,你闲得无聊了?”还是她懂我的心。
“儿子回老家了。”
“你不去陪陪薇薇?”
“她去蹦迪了。”
“那你陪她去蹦呀!”
“她不让,再说我也不会。”
“你这么聪明,那还不一学就会。”
“这可能不是蹦迪这么简单的事。或许我与她缺少一些缘分吧!想当初不该与她去拍拖。”我本不想这样说,可确实这是自己的内心话。
“你是不是在埋怨我?”
“你千万别这样想,我不是那意思。只是觉得与她之间还是有些代沟,或者说观念上有些差异吧。她太浪漫,而我又太现实。”
“要不我改天跟她说说?”
“你?不合适,会越说越麻烦。”
这晚,我与何静儿聊了一个多小时。我把这一年来发生的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跟她倾诉了,包括陈玲的事情。
“也许你儿子太大了,生活在一起不方便吧。”何静儿最后对我说。
周末终于到了。我带王薇去了我与何静儿曾经多次吃饭的那家西餐厅。这家西餐厅曾给我留下美好的回忆,这家西餐厅仿佛就象感情催发剂一样让中意的男女迅速成长为恋人。
窗外的景色还是那么迷人,我与王薇也是那样面对面地坐着,她那双被长长睫毛裹着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有些不知所措,时不时把眼光投向窗外。
“儿子回老家了你就想起我了?”王薇有些刻薄地对我说。
“瞧你说的,我不时刻都在想你吗?”说时刻有些夸张,至少每天都想过。
“你拉倒吧,还时刻想我,不过也不怪你。要是我们有了小孩,你也这样关心,那该多好!”
“你说什么呢?难道我还会抛弃我们将来的孩子不成?”
“跟你说正经的,我过几天出差去上海,你也知道,我哥跟我说过好几次了,想叫我们去帮他,这次我想认真考察一下,如果行的话,还是一起去吧。”王薇认真地对我说。
“那我小孩怎么办?”
“不是有他妈吗?”
“他妈管不好他的,我是说相对我而言。”
“很多离异家庭的儿子不都是跟着妈的吗?况且他本来也是判给他妈的。”
“现在离异家庭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有心理障碍,这除了与夫妻间长期的不和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他们离异后孩子长期由一方监护所造成的。如果我离开这里,会对他造成新的伤害。”
“其实我真的想让你去上海,现在国家正在上海投入大量资金,拟将上海建成中国最大的经济特区,你这么有才华、有能力,不去施展一下太可惜了。”王薇又在煽动我。
“你容我考虑一下,我得将儿子妥善安排后再作打算。”
王薇见我有些松动,十分高兴。“快点吃,吃完去酒吧唱歌。”
很久没有唱歌了,嗓子有些硬,总是找不到感觉。
“怎么啦?”王薇问我。
“不知咋搞的,就是唱不起来。”
“要不,咱回家去练练,明天再来?”王薇嘴上虽这样说,但看得出来她并不想走。
“你唱吧,我做你的fans。”
王薇每唱完一首,观众都报以热烈的掌声。看着她春风得意的样子,我想起与她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当时何静儿也象她这样春风得意,只不过她不是为了自己的歌声,而是为自己拥有我这位会唱歌的朋友。
王薇这晚唱了三首,最后一首时,我让服务员买来了一束鲜花,并亲自上台献给了她。
“你得抓紧练练,到时咱们去上海露一露。”回家的路上,她仍兴奋地对我说。
其实唱歌对我来说,用不了专门花时间去练,唱上几首自然就有感觉了,咱是专业功底,能丢得了吗?只是今天没有什么兴趣,王薇老提去上海的事,能提得起精神吗?
王薇真的去了上海、去了华东,当然这次只是出差。但我能预感到,不久她真的会走。
王薇出差后没几天,我托何鹏帮我找点事做。人不能太寂寞,否则会生病。其实单位也有不少事情,可那些八股式的工作没什么意思。写程序对我来说,并非是完全为了几个小钱,而是想练活练活自己的思维。数学界有句名言,叫“数学是智力的体操”,我以为,计算机程序更是智慧的体操。
何鹏在软件园的一家公司帮我接了一个网络程序,严格讲只是某个系统中的一个模块。本来我可以直接去任何一家公司接单做,但考虑影响,通常还是通过何鹏去接的,原来也通过阿超接。何鹏给我送程序的项目书时对我说,何静儿正在办离婚手续。我没有感到意外,我想这是迟早的事,只是何鹏对我说这话却有着特殊的含意。
这几天晚上一直在忙于写程序,是用王薇送我的那台笔记本写的,屏幕的桌面是王薇的近照。看着王薇开心的笑容,尤其是那双明亮的大眼在长长的睫毛簇拥下,仿佛扑哧扑哧地正朝我眨着,我盯得入了神。
王薇对我是真心的,她很单纯,甚至有些幼稚,她很直爽,有时候还有些口无遮拦,但她心地确实很善良。她在奋力追求自己的幸福,她渴望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是我的自私导致了这半年来我们感情的停滞,我很愧疚,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孩子也是无辜的啊!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应该给王薇一个电话才是。
“薇薇,在哪里?”
“在逛街,逛杭州的街。”
“杭州很美吧?听说杭州出美女哟。”很久没有给她开这种玩笑了,开一个缓和一下气氛吧。
“你成天守着我这个美女还不够啊?”
“本人倒是知足了,只是这美女是越多越好,省得别人跟我争呀!”
“就你油嘴滑舌。哎,在干吗?”
“接了个小程序,正在写。”
“你别老这样,注意身体。不然我就收回电脑了。”王薇的话语中还是流露着女人的体贴。
“知道了,十二点前准睡。你也要注意安全,别走丢了。”
刚挂了王薇的电话,何静儿又拨了过来。
“哎,跟谁打电话,聊了这么长间?”
“哦,跟薇薇哩。”
“她出差了?”
“嗯,去上海了。”
“你有没有跟她谈谈?”
“她出差前我们谈过一次,她很想要我去上海,去帮他哥。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去下海干啥?”
“她可能是想让你摆脱这里的是是非非吧。不过这事你得想清楚,又要去面对一个新的环境,又得去重新适应,关键是你小孩怎么办?”到底是何静儿,一切都为我想着。
“我也这样想。以后再说吧!哎,你自己的事怎样了?”
“正在办,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怎么会这样呢?我办的时候很快的呀。”
“他不同意。今天这个问题,明天又那个问题,反正就是不停地找岔子。我这性子也练得越来越好了,等就等吧。”看来她是铁定了要离的。
“我也不知如何劝你,反正离婚不是好事情,后遗症多得很。你瞧我,正愁着呢。”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最后劝劝她,也算是积点德吧。
“大不了以后不结了,就带着女儿过一辈子。”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算你自己没什么,可舆论都会淹死你。我能想象你这几个月过得不容易,但以后会更难。你要有思想准备。”
何静儿没有回答我的话,但能听得出,她正哽咽着。
“哎,你别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是以后有什么事,大家都会帮你的。别想这么多,不是有首歌叫《明天会更好》吗?我想,你的明天,我们大家的明天都会更加灿烂的。”都说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这不腰疼的话你还得说。
“谢谢,没什么。”尽管何静儿的声音很轻很弱,但很坚强,似乎是擦干了眼泪再说的。
王薇在华东及上海逛了11天后回来了,很兴奋,看样子收获不少。
“看你美的,好象要中了500万大奖似的。”接她时,我冲她说道。
“那当然,比中了奖还高兴。”
“什么好事啊?”
“你猜?”
又要猜?咱可不是神仙,猜不着。唉,还是猜一下吧,何必扫她兴呢?
“是公事还是私事?”在猜东西这种行为上,我通常希望发问的一方缩小问题的范围。
“当然是自己的事,公事用得着这么开心吗?”这倒是,王薇历来是不关心公家事的。
“不会是你哥让我去做个挂名的副总吧?那种光拿钱不干活的事咱可领受不起。”我想应该是我工作的事。
“你想得美,还光拿钱不干活。是这样的,我哥知道你不想在企业干,他找了他一个在市委组织部任职的大学同学,帮你联系了一个不错的工作,浦东开发区发改委信息中心负责人,新成立的,以你的能力,转成主任是顺理成章的事。怎么样?”看样子,她很得意。
怎么样?不怎样。论级别,顶多就一正科,还是临时的;论待遇,不会比我们这里高,这里好歹也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前沿;论环境,我现在是熟人熟事,一切都十分顺利。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儿子在这里。
“谢谢你,薇薇。不过这事非同小可,你容我考虑考虑,同时也要征求一下我们局长的意见,他对我不薄。”我冷静地对王薇说。
听着我的答复,王薇的脸一下便沉了下来,半晌才冷冷地说出“那行吧”这三个字
第三十二章 内外交困

我没有象自己所说的去考虑考虑,因为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我也没有征求局长的意见,因为局长常说,人总是往高处走的,凡是你要去的地方自然都是你心中的高处。但我不能一口拒绝王薇的盛情,因为我怕伤害她自尊,尽管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已经伤害了我,因为在去上海的事情上,她是没有经我同意的。
儿子回来了,新的一个学期有开始了,我又当起了父亲兼母亲。
王薇几次追问我去上海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我没办法,只好让我们局长去做恶人。局长很给我面子,亲自去了一趟外经委找王薇。我们局长,别看他是个学者,其实蛮有行政经验。要是我,我会私下去找王薇。可他是以组织的名义与王薇谈的,他很明确地答复王薇,说我是局里乃至整个市里的既懂专业又精于管理的骨干,是难得的人才,就算局里同意放,市里也不会同意。他还说,市里拟提拔我到更高的位置工作。
王薇很无奈。国庆前的最后一个周末,王薇主动来到我家,与我相聚。
“剑飞,你是不是觉得我拉你去上海,是为了逃避你儿子去过我们的二人世界?”王薇确实很直爽,话都可以问得如此的直接。
说真心话,我是有这种想法,就连何静儿、我们局长也是这样以为。当然我不敢肯定是否好有其他原因,但至少这是原因之一。可王薇既然这样赤裸裸地问,我却不知如何回答。
“我想你既然提出要去上海自然有你的理由,你不告诉我自然也有不告诉的原因,我当然也不会去追问,只是我觉得我真的不适合去上海。”
“除了因为儿子的原因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王薇问我。
“当然有。我马上就四十了,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我不是想做官的人,只想做点实事,可在中国,你不做官就做不成事。在信息产业局这两年,我做成了很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我去上海,一切又得重头来,尤其又得去重新适应新的人际关系,你是知道的,我很不习惯搞关系。”我诚恳地说。
“还有呢?”王薇又追问我。
还有?还能有啥呢?我确实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原因。
“主要原因就这些。如果从大理上讲,上海是个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大都市,非我们这些人能融入的,不象这里,是近些年才发展起来的新型城市,地域文化不深厚,尚不具备排斥外来文化的功力。另外,我也很怕麻烦,不想轻易调动。”
“还有呢?譬如说牵挂的人、牵挂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她还想知道些什么。
“牵挂的人?什么意思?要说牵挂的人,当然有,那就是我儿子。”
“剑飞,我说句话你别生气。何静儿已经离婚了,你是不是仍想着她?我很清楚,我没有她贤惠,没有她细腻,也没有她能干,更不会懂得如何去体贴人。但我是真心爱你的。”王薇似乎在鼓足勇气对我说。
何静儿离婚了?不可能吧?如果真离了,她应该会告诉我呀。不过也有可能,毕竟她们是很好的姐妹。只是我的介入后,她们之间的来往少了许多。
“薇薇,你是不是小看人了,我是那种人吗?我承认,我对她是有好感,她曾经也确实关心过我。可你我两人能走到今天,不也是她牵的线么?如果真是你想象的那样,当初她又何必这样做呢?”
“剑飞,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我真的很有危机感,我很担心失去你。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儿子,我也在努力尝试着做一个好母亲,可我总也做不好,我很无能,我甚至连一个准妻子都做不好,我从小被家里惯坏了,好多事情我都不会做,我只知道玩。我知道你很多地方对我不满,你可以对我说,我会努力去改,努力去学着做。”说着说着,眼泪刷地从王薇眼眶中流了下来。
是啊,王薇说得一点都没错。在她身上确实流露出不少大小姐的气息,其实现在的年轻女人,无论家境好坏,大多都有这种脾气。只是我们这代人经历了无数的磨难,什么都能做,反而衬托出年轻一代诸多的不是。或许自己太苛刻了吧!
王薇这晚没有回她的家,她破天荒地在我这个相对贫民的房子里住了下来。
“剑飞,其实上海很不错的,如果你放不下你儿子,我们可以把他带去,那里的教育更好。”躺在床上的王薇仍然没有忘记去上海的事。
我不记得哪位名人曾经说过,所谓谈判其实就是双方的退让,拍拖又何尝不是呢?王薇为了不失去我,竟然做出了带我儿子去上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