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原回到老家,回村看母亲。她又念叨起谷雨种的南瓜,现在苗儿都一拃高了。我说小满节令了,正是生长的时候。母亲说,过了小满是芒种,收麦种秋不轻松。前两天还听见布谷鸟叫呢。我忙问:“你看见布谷鸟了吗?”母亲说:“那东西飞的快,只听声,不多见。”是啊,这布谷鸟儿难道是个精灵么?
我不由上网查询。布谷鸟又称大杜鹃,多数居住在热带和温带地区的树林中,属于候鸟。古时子鹃、子规、伯劳、谢豹、杜宇、杜鹃都指的是这种鸟。春末夏初,便向北飞。布谷鸟是不称职的父母。它自己不会做窝,也不孵卵,平均每年产蛋2-10个,却在别的鸟巢里产蛋,让别人替自己精心孵化。而且它每飞到一个巢窝里只产一个蛋。它的蛋颜色、大小和人家的差别不大,有时布谷鸟还会把人家的蛋弄一个推出鸟窝,或全部推出去。当别人一旦替它孵出雏鸟,它又会将别人的宝宝推出巢外。在“养儿育女”这样的事情上,竟如此懒惰与随意,且冒险和无耻,后代“乏人”,显得稀少,也许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布谷鸟的这些怪异的行为,人们称其为“无耻鸟”。

布谷鸟大小和鸽子差不多,身形细长,上体暗灰色,腹部布满了横斑。脚有四趾,二趾向前,二趾向后。飞行急速无声。被称杜鹃,还有一个美丽而忧伤的故事,传说蜀王杜宇的宰相鳖灵,曾开通三峡,根治了蜀中水患。杜宇遂将王位相让,并化成了杜鹃鸟,每到春天,就要不住啼鸣,鸣声似乎唤人们“快快布谷”,因此被人们称为布谷鸟。由于啼鸣不止,常常啼出血来,滴下的血就化成了火红杜鹃。晚唐诗人李商隐,因此写出了“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的千古凄怨著名诗篇《锦瑟》。当然这只是一个神话传说,正如宋代诗人杨万里一句诗说的,不过是杜鹃花“开时正值杜鹃声”而已。
不承想,小满节气的布谷声声,引来如此多的有趣故事和文人们的绵长诗情。人世间,有多少和我们的周遭看起来无关,却又有丝丝缕缕的牵连。
小满节气,对家乡的农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节气,收获小麦,播种管秋,十分繁忙。农谚说:“春争日,夏争时”,田地忙碌的农人,头顶烈日,挥汗劳作,辛勤换来希望,在他们的脸上荡出欣慰的笑颜。广阔的田地间,阳光洒满大地,南风摇曳绿树,吹皱五彩田野,雨水丰沛,庄稼生长,丰收在望。
这时,父亲每天都要到地里转转,看看。麦子,是人最珍贵的粮食,古人曾当作药品。宋人苏颂编撰的《本草图经》记载:“大小麦秋种、冬长、春秀、夏实,具四时中和之气,故为五谷之贵。”父亲不知道小麦悠久的历史,但他内心明白,五谷为养,麦子最精。那泛着棕黄色、椭圆形籽粒,让他一往情深。拽一棵麦穗,数数穗上长成了几勾,揉碎吹去麦皮,数数一穗成了多少籽粒,放眼望一望麦田,内心默默估算 这一块地能打多少粮食。他就在那田头麦垄间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也许,他正盘算着能让家人维持多久的烟火日子。我跟在他的身后,听着远处传来布谷鸟的欢叫,“布谷——布谷——”一声远,一声近,从远处的绿树丛中传来,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
如今,我们村的土地,被一座座厂房和楼宇占领,宽阔的柏油路穿村而过,汽车一辆接一辆,鸣着喇叭,带起灰尘,飞驰远去。村南那以往咆哮的黄河,也变成荡漾着碧波的宽阔水面,一派北国江南的美丽风光。沿河岸,建起一大片稠密的楼房,间或还有不少别墅。可是,很多都是半拉子工程。过去站在高处,一望不尽的麦浪随风翻滚,梯田层层金黄,如今都不见了。
耳边风声呼呼,传来河面上游轮的笛鸣,还有跨河大桥汽车的喇叭嘀嘀。唯独这小满节气里,却没有布谷鸟的叫声。
布谷鸟,是“光棍好苦”的哀叹,还是“不如归去”的无奈?是真的成了珍稀物种?还是人世间的变换,无须它们“播种”“割谷”的提醒?已进入老年人行列的我,仍然弄不明白。
布谷鸟去了哪里?
“布谷——布谷——
2021.5.21.古虞听雨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