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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茶协会”三趣
杨盛科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苗乡那一年的“三·八”妇女节, 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儒林镇东海社区的中老年妇女们在节日聚会时认为:流传上千年来各家自喝油茶的习俗要改革, 于是决定组建“油茶协会”, 妇女们积极响应这一“号召”。这种民间组织的主体成员是大街小巷中志趣相同又无事可做的中老年妇女们,她们采取自由组合的方式轮流打油茶, 食客们按照主东的通知轮流到各户家喝油茶,今天在张三家, 明天去李四家,她们采用集体喝油茶的方式打发闲暇的时光。这种新型的“茶文化”组合方式已延续了40多年, 并延伸到城郊及乡村, 如今,苗族“油茶习俗”被列入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与这几群“油茶协会”的会员的“奉献”有密切的关系。这种以邻居妇女为主体组建的“油茶协会”在不断完善中还衍生出许多趣事来。
2018.7湖南城步油茶协会挂牌
一趣:入会条件“很苛刻”。“油茶协会”的成员们集体喝油茶时的热闹场面不亚于娶亲嫁女,常令旁人羡慕。附近有些居民感到新鲜、好奇,有人试探性地提出加入“油茶协会”凑热闹。“协会”为首的老者们一般都具有深厚的儒家传统, 她们以“仁、义、礼、智、信”作为生活的信条,每吸收1名新“会员”必须经老会员们“集体研究”通过。因此,她们一边对要求加入“油茶协会”的妇女表示欢迎, 一边婉转地告知她们“入会”必须具备的三个“硬性条件”: 一是“入会”者必须是公认的“正派户”(如今改为挂牌的“平安家庭”户), 家庭成员中不得有偷、扒、抢、嫖、赌、涉邪、涉毒、涉黑等违法行为; 二是必须讲究环境卫生和饮食卫生, 到哪家喝油茶实际就是“集体检查”哪家的室内外卫生状况; 三是入会者必须为人谦虚大方, 和邻睦里, 做到一家有事, 众户相帮, 不能各人自扫门前雪。个别家庭主妇见“入会”条件“很苛刻”, 只好望而止步。“油茶协会”的为首者婉转地告诉她:你家哪天挂上“平安家庭”的匾牌, 就哪天通知你加入协会。
二趣: 流动式的“俱乐部”。“油茶协会”的老人们轮流到各家喝油茶,多半是抱着一边喝油茶一边参加娱乐活动的目的而来,这种将物质享受与精神享受并存的喝油茶方式被人戏称为流动的“俱乐部”、流动的“老年人之家”。俗话说:“三个婆婆客当面鼓”、“三个女人一台戏”,三四十个人聚集在一块, 其热闹场面可想而知。老妇们在喝油茶时争相传播街头巷尾的奇闻怪事, 家庭主妇议论市场菜价的升降,学生家长评价孩子们学习成绩的优劣, 退休职工互相比较退休金的多少,更多的人议论改革开放以来城乡的巨大变化或国际风云的变幻。议论的中心话题一天一个样,内容不断地翻新。男人们边喝油茶边打牌,他们根据自己的爱好或打麻将,或斗地主,或剥皮,吵得热火朝天。油茶喝完,该上班的去上班,该买菜的上街买菜,油茶客们带着回味无穷的乐趣各奔东西,老头与老妇们仍然留在“俱乐部”里议长论短。若哪家做红白喜事, 邻居们不请自来,将“俱乐部”搬进做红白喜事的居民家,根据自己的特长或为主东帮忙打油茶、端茶水, 或陪客聊天,为主东解忧愁添喜气。“油茶协会”的多种活动使老年人在生活中积累的压力与焦虑得到有效释放,有时社区干部们也经常参与“油茶协会”凑热闹。
三趣: 人人勇当“老保安”。“油茶协会”的老人们喝完油茶后,就在街头巷尾下棋、打牌、聊天,眼睛却习惯性地关注着周边的动靜。谁家圈养的鸡、狗跑出来了,“闲事佬”立即通知主人; 谁家的衣服忘记收捡,也有人上门提醒。若有面生或行动可疑者进入社区,老人们虽然不动声色,但警惕的眼光却注视着可疑者。若有人进入街巷张贴“牛皮癣”广告, 老人们发现后立即围上去将其扭住,若是商品广告则令其撕掉且立即擦干净, 若是反动宣传品则将其扭送派出所。这样既保持了环境整洁,又使坏人无机可乘。
几年前的一天,有个操外地口音的年轻人手提编织袋进入东海社区的街巷中,其模样像是收废品的。他在街巷里溜达了一阵,好像无人注意他,于是顺手牵羊将一居民门口的一只新铝桶内的湿衣服倒在地下,将新铝桶“捡”进编织袋准备离开。这时,有几个老太婆立即围上来:“你刚才进街时袋子是空的,怎么突然鼓起来了？捡到什么好财喜,能否让我们开开眼界？”年轻人手提编织袋吱吱唔唔,准备溜走。他猛一抬头,只见街巷两端那几个打牌的老头都站起来把守住两端巷口,每个人手中紧握着一条矮凳或椅子,都瞪着眼、虎着脸望着他。有位老太太虚张声势地朝老头们喊道：“快报110！”老头们亮出手机齐声应道:“早就报了,110警察马上到来！” “收废品”的年轻人不知是计,慌忙放下编织袋取出新铝桶放在原处,慌乱中露出袋中的钳子、启子、铁锤, 疑是作案工具。老太太们坚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古训,见他并没有入室作案的举动,虽然有顺手牵羊的行为但还未构成犯罪,并不为难他,将他放行。“收废品”的年轻人在“老保安”们的震慑下败下阵来,只好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东海社区的各街巷自从有了这几群“老保安”坚守社区治安, 40年来沒有发生过失盗、涉毒、涉邪等违法事件。
（肖丁勤摄，何利华出镜）
自从兴起这种邻居们集体喝油茶的新俗后,“油茶协会”的会员们通过互相激励、互相关照、自我约束,使当地社区在环境卫生、社会治安、遵纪守法、和睦邻里等方面都有崭新的变化, 会员们都被评为“平安家庭”受到表扬。通过以茶联谊、以茶遣兴、以茶兴乐,不但有助于老年人修身养性、陶冶情趣,还使人们在精神文明与道德建设方面实现规范化、持久化,组建“油茶协会”这种新型的喝油茶方式成为改革开放40多年来苗乡“茶文化”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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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杨盛科，男，1947年出生，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苗族。湖南省苗学会员,邵阳市政协文史研究员；城步杨家将文化研究中心会员，城步县文联会员。
（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