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劳善良  平凡朴实  

深深地怀念

        ——纪念母亲诞辰一百周年及逝世四十周年

胡忠泉

        有一些东西，是不能丢弃的，它留下了很多念想，承载着着太多的情感和回忆，难以忘怀。

        前年在故乡咸宁温泉城买了一套新房，准备养老居住。但跟随我几十年的哪套老家俱，还留在鄂州，弃之不忍，因为这些家具给我留下了太多的记忆，和深深的念想。看见它，我就想着母亲和姐姐、姐夫及妹妹她们，看见它，我就想起了哪些难以忘怀的岁月，和哪些熟悉的人。

        上世纪七十年代，哪是一个十分贫困，物资匮乏，生活困难的年代。哪时的我二十多岁了，母亲为了我能结婚成家，为我陆续养了几头大猪，置办家俱。

        穷要养猪，那时家里要办事，养猪是攒钱办事的唯一途径。母亲一生中从未间断养猪，全家每年添置新衣服，我和弟弟上学的学费，还有祖母的故世的费用，都是靠母亲养猪挣来的。

        养猪很不容易，每天要打猪草，煮猪食，养一头猪，要一年多时间。猪养大后，自己不能屠宰，只能统一卖给食品供销社。那时猪肉的供应零售价是每斤七角四分，收购价每斤才四角多钱，两佰斤重的猪，也只能卖八九十元钱，除掉养猪成本，也就赚伍六十元左右，还不算人工成本。在我的记忆里，我购买木料，做家具，结婚，生儿子，母亲都为我养了猪，才办成这几件大事。

        一九七六年，姐夫哥村里有一社员在通山买了一些木料，准备做家具，可他家里有急事要钱用，准备将木料出售，姐夫得知后，急忙告诉了母亲，母亲将养了一年多的两佰斤重的猪买了，换回了八十多元钱，才买回了那些木料，姐夫哥又将他堂屋的过方拆了两根给我，才凑齐了做家具的材料。

        做家具是高桥农具厂陈文杰师傅做的。我初中毕业，在农具厂当了半年学徒，农具厂的领导和职工都很喜欢我，听说我要做家具，他们都热情地叫我就在农具厂做。陈明高厂长特地安排手艺不错的陈文杰师傅专门负责。海式的穿衣櫃，五屉櫃，全部是虎爪脚，很新潮，结实，美观，没用一颗钉，全部是榫卯结构。就是在现在也很潮流。几十年了，依然结实，设有絲毫松动，破损。

        油漆是堂兄在咸宁请的油漆工，做的国漆，红彤彤的，很光亮，几十年了，依然光亮如新。

        看到这些家具，我便看到母亲哪高挑的身体，在菜地里弯着腰捡着枯黄的菜叶，铲着菜地旁边的猪草; 看见母亲在熏烟弥漫的厨房里，切猪草，煮猪食的情景。

        看到这些家具，我便看到了母亲那为了儿子能成家，勤俭苦干，任劳住怨，那颗质朴的，善良的慈母之心。

        看到这些家具，我便深深地回忆起母亲苦难勤劳的一生。并对她勤俭，善良，仁慈，知恩感恩的品格肃然起敬。

        母亲出生在兵荒马乱的一九一九年，十岁时爷爷收养了她，便成了胡家的童养媳。爷爷奶奶没有女儿，加之母亲勤快，懂事，所以爷爷奶奶对母亲痛爱有加，胜似亲生女儿。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对奶奶很孝敬，照顾很周到，尽管奶奶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但母亲从来都没有嫌弃她，而且还把奶奶照顾得很好。吃饭时，总是先给奶奶把饭添上，送到她的面前。奶奶也力所能及地帮母亲做一些事，饭后摸着洗碗，晚上摸着跟我们兄弟洗澡。她们婆媳之间和睦得像亲生母女。

        记得奶奶一九六七年去世，母亲哭得很伤心，很真切，感动着老家和高桥街上很多人。奶奶的丧事是母亲操办的，父亲当时在难中，遭受批判斗争。奶奶的头七、末七，是母亲带着我，走几十里路去祖籍胡家街的祖坟山，在奶奶的坟头燒香瞌头，而且哭得很伤心。这一幕，我记忆深刻，至今还印记着，并深深地为母亲的孝心所感动，所敬仰。

        我的二伯父是一个孤寡瞎子老人，享受着政府每月伍元钱的的救济，但生活却和我们家在一起，和我们一起吃喝，都是母亲照顾着他，他的衣被都是母亲洗。我从来都没听到母亲吼他，嫌弃他，每到吃饭时，总是叫我去喊二伯吃饭，并往他碗里盛好多菜。一九六四年二伯夜间不慎坠楼去世，也是母亲和堂兄安葬的。母亲仁爱，善良的品格，也深深地根植在我的心灵里，弥远犹新。

        母亲一生勤劳，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到菜地地去摘新鲜菜到街上卖，卖完菜，再回家做早餐。吃完早饭，就洗一家人的衣服。成天脚不停，手不住，忙上忙下，甚是辛苦。

        母亲很会种菜，她种的菜，我们家是吃不完的，大部分是卖。全家六七口人生活，全靠母亲种菜卖菜来维持。母亲不但会种菜，而且还会做生意。记得一九六四年，我上初中，母亲在高桥桥亭上卖食品杂货，做得风生水起。改革开放后，母亲在前街场买菜，也做得很开心快乐。虽然我们家穷，但母亲勤劳能干，也没有让我们饿着冻着，我们也像其他孩子那样快乐地成长着。

        母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她坚持让我和弟弟读书，并让我和弟弟读完初中毕业。为此，母亲付出很多很多。是母亲的勤劳和付出，使我和弟弟能和其他孩子一样上学读书，掌握了初中知识，跟上时代的步伐，没有被淘汰。我想如果不是文化革命运动，我们失学了; 或者我们能考得进高中，考得取大学，母亲也会含辛茹苦一直供我们上学的。我深深地感恩母亲的坚持和付出，豁达和聪慧。

        一九七六年的国庆节，我回家休息探亲假，看见母亲戴着黑袖套，我问母亲，“怎么戴着黑袖套"？母亲说:"毛主席逝世，还有你的大舅妈也是哪天去世的，怀念他们"。我说: “不是毛主席的追悼会开完了吗"，她说:“还戴几天，戴到他们满七"。这件事我至今都记忆犹新，我深深地为母亲对毛主席的这种朴素的感情所感动。母亲说: “几十年兵荒马乱，成天躲土匪、兵匪和日本鬼子，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是解放后，才过上安稳的生活，所以要感恩毛主席"。这种朴素的阶级感情，在母亲心里根深蒂固。

        母亲就是在这次告诉我她苦难的童年和生世。她说她感恩毛主席，是因为他老人家是穷人的救星，是他拯救了中国穷人，过上了新生活。感恩大舅妈是她在外公外婆去世后，大舅妈收留照顾了她二年，没有嫌弃她; 感恩你爷爷奶奶，是他们收留了她，并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哺养。她还对我说，人要懂得感恩，谁给了你好，一定要记住，要报答。这些话我深深记在心里，至今都不敢忘记。

        一九六六年，父亲下放农村后，母亲便安排在高桥菜队出工。后来，母亲承包了高桥镇三个公共厕所的卫生工作。母亲承包后，全身心扑在工作上，改变了过去厕所无人管，臭气熏天，人们不敢上厕所的尴尬现象。她每天从河里担水将厕所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及时将粪便挑到菜队的蓄粪池里。每天几次，厕所坑里无存便。

        母亲十几年如一日，认真负责地干着这份工作，没有休息，没有节假日，天天如此，风雨无阻。她的奉献，受到了街彷居民们的赞许和尊敬。

        她在这个岗位上一直干到一九八零十二月份不幸逝世。母亲逝世后，高桥菜队为母亲举行隆重的追悼会，赞扬母亲的优秀品质。高桥镇的居民也不约而同来参加，人们掩面而泣，甚是感人。

        母亲的去世，是我一生最大的悲痛和过失，想起，就像千钧铁板压着我的心里，悲痛欲绝，痛不欲生。

        哪是一九八零年十二月中旬，儿子在黄冈医院出生后快满月了。准备回家过满月，回家的头天下午，我下班后，乘轮渡去黄冈医院姨姐家，接爱人和孩子及岳母回咸宁。当我一个人行走在黄冈江边的沙滩时，突然一阵阴风迎面扑来，我不寒而栗，甚是奇怪，至今都记得那种可怕的情境，真的感到莫名其妙，过后回想起来，是上苍暗示我，家里会出事。

        回家时，家里杀猪置宴，兄弟姐妹几家人都来了，恭喜儿子出生回家，母亲犹为如此。正在大家高兴之时，高桥小学的老师们也前来送恭喜，正在最后吃饭的母亲，高兴地忙着招呼客人，一根鱼刺突然卡在母亲的喉咙里，母亲自己喝了几口醋，大家都没有在意。过了几天，鱼刺还没有咳出来，也没有咽下去，我送母亲到高桥医院去检查，医生说:"看不清楚，转院到县医院，那里设备好些”。但母亲不愿意去县医院，可能是怕我用钱，说: “不要紧，过两天会好的“ 。我们也大意了，没有听高桥医生的话，及时将母亲转院到县人民医院。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 后悔莫及。 在高桥医院住了两天院，还不见好转，母亲才同意转到咸宁人民医院。

        转到县医院后，查完血后，医生说: “血相很高，情况很不好”，又叫我们转到地区医院，后又转到一九五军队医院。入院后，母亲就摧我快点回家，说 :“家里有孩子，你快点回家，不然赶不上班车，回家要好好照顾好孩子。我不要紧，还有你妺妹在"，催我几次，就这样，我离开了医院，离开了母亲，回到了高桥。真没想到，这竟是我和母亲的最后诀别。第三天，妹妹和弟弟拖着母亲的遗体回家了。我大惊失色，我哭天喊地，我痛不欲生。

        母亲走了，悄悄地离开了我们，留给了我无限的思念和悲痛。几十年来，我一想起母亲，一想起她老给我如海般的恩情，我就淆然泪下，两眼模糊。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我哪调皮的童年，母亲为我操碎的心和无微不至的关怀。

        母亲共生了八个儿女，头五个都生的是女生，除了大姐之外，其余四个姐姐，都在襁褓中夭折了。我是第六个。母亲怕又生个女的，便在粪桶里生下了我，是邻居接生的郭奶奶把我提起来，一看是个男的，全家人欢喜万分。便把我当成星星一样照顾着。听姐姐说，我吃母乳就吃到三四岁。

        小时候的我，又特别调皮好动，两次烧伤，几次水险。母亲战战兢兢地把我养大，可见母亲的艰辛和付出，承担的责任和风险，真的是难以想象。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十岁的时候，夏汛洪峰刚过，还是满河洪水，我竞然混混沌沌地跳入河中，被波涛滚滚的洪水冲走，幸亏桥东的胡茂生在水里推给了我一根从上游飘下的楼方，我抱着，冲到下游朱家畈的滩涂才上岸。母亲得知我被水冲走后，沿着河的下游，惊慌地奔跑着，寻找着。看到我光着屁股上来了，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眼泪不停地流淌着。这次真的把母亲吓着了。

        在我八岁，刚发蒙上学不久，米厂旁的空地里，看见一片燃烧后的谷壳灰，我跳进去蹦，没想到谷壳灰还设有完全熄透，烫得我嚎啕大哭，幸亏米厂的炊事员金大爹将我抱起。这次又将母亲吓死个要命，她除了谢谢金大爹之外，还到处找草药为我疗伤。最后是二舅不知在哪里弄来的草药，治好了脚上的烧伤，没有留下残废和疤痕。刚发蒙读书的我，不得不休学了一个学期，至今都不会读拼音。

        第一次烧伤是三岁时，摔进火炉里，将右手烧伤，至今还留有伤痕。

        我小时候不但调皮捣蛋，还很任性。记得有一次，不知是不听话去游泳，还是跟同学打架，记不清了，母亲打我，我任性地跑到十几里外父亲上班的供销社去了，母亲到处找不到我，还找雷子高老人问卜算卦，又吓死个要命。第二天父亲将我送回家，母亲才安心。

        往事不堪回首。母亲呵，你对我恩重如山，情深似海。我还一点都未报答您，您就匆匆地走了，我除无限的悲痛，就是对您深深地怀念和敬仰。

        在很多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您哪高大的身影，在自己家的菜地里辛勤种菜的情景; 看到您提着满篮新鲜的蔬菜在街上出售时的笑容。看到了您在厨房里切猪草，煮猪食的身影; 看到您赶着大肥猪到食品公司去出售时，别人羡慕，夸奖您时，您高兴的样子。我还看到了您成天挑着粪桶，不停地挑水冲厕所，挑粪;听到街彷邻居对您的由衷的赞美和崇敬。

        母亲呵，多少次我在梦里，还和您在一起，上山砍柴; 和郭奶奶、许芝、秋莲几人在一起，迎着朝霞去掏苕，踏着晚霞捡谷穗。

        母亲呵，我还看见了奶奶和二伯，看见您添满饭，送到奶奶面前，听到了您叫我去扶二伯回家吃饭的声音。

        我还看到您戴着黑袖套，跟我讲着您的身世，教诲我: “要知恩，感恩“。

        ……有诗为证：

痛思母

天冷渐凉衣记添，

出门在外慎安全。

殷殷叮嘱温柔语，

隐隐萦牵慈母言。

四秩阴阳别诀恨，

几回梦里喜逢圆。

春晖寸草恩无报，

长忆悲嗟泪涌泉。

        母亲我深深地怀念您，直到地老天荒。

二零二零年秋于碧桂园温泉城

作者简介：

        胡忠泉，一九五零年生，咸安高桥镇人，知识青年。一九七一年招工于湖北鄂城钢铁厂。二零零二年内退。二零二一年进咸宁市老年大学诗词楹联班学习。系湖北省及咸宁市诗词学会会员。